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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珍重【VIP】

第147章珍重【vip】

听完这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胡话,晏泠音觉得苏觅也差不多是病入膏肓了,他说的话即便拿钉耙从头犁到尾,也未必能剔出几个有用的字,听着只会让人心累。她深吸了口气,直接道:“来,我们对一下口供,百里霜是什么人?生死蛊究竟能不能解?”

苏觅的重点偏出了一万八千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你来郃城是为了他?”

晏泠音冷笑:“不是,我可没有公子那么高瞻远瞩,想不了那么多。我来郃城是因没地方可去,托身异乡,聊以解忧罢了。”

她还愿意和他动手动口,苏觅就放心了。他摸出了规律,知道晏泠音如果动了真火,只会一声不响地离开,那才棘手。可惜她想和他谈论的永远是正事,诸如“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之类的质问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我也不是为了他而来的,”苏觅诚恳道,“我不是为了找你么?只不过进了林家,见他身世可疑,顺手打探罢了。铭刃观察过他,见他走路时步伐一深一浅,呼吸却跟着一浅一深,像是练过某种早已失传的古怪功法去‘清明镜’。铭刃能认出来,倒不是因为有多见多识广,而是因为白姑娘答应传授给逐风阁的、与归云步相配的内功心法去名唤‘酩酊书’,恰好与清明镜相克。换言之,百里霜此人,日后可能会成为逐风卫的大敌,必须盯紧。”

晏泠音立刻明白过来,这种“相克”恐怕也是十一卫彼此制衡的一环。难怪沈练衣对百里霜颇为忌惮,曾提醒过晏泠音:“百里先生似是清明谷旧人,家师当年受困清明谷五昼夜,彼此有隙,殿下同他打交道时须小心。”

以安葭夜的身手,何至于五天五夜走不出一个小小山谷?沈练衣也不清楚谷中有什么,怕触及师父的伤心事,并没多问,但推测起来不难。安葭夜为求生死蛊而赴南疆,清明谷应该就是蛊师的聚集地。晏泠音试探百里霜前,已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世,只没想到他与十一卫亦有渊源。

再加上苏觅此前透露给她的消息,一个猜想在她心中慢慢成形。征南一战中,最先遭难的是靠近两国边界的青隐山,清明谷远在南疆腹地,且地形复杂,谷内高手如云,本不该被灭得那般无声无息。它又一直独往独来,若非蛊术犯了晏懿的忌,说不定能自保其身,安然接受改朝换代。

因而很可能,真正给它以致命一击的不是外患,而是内忧。当年夺走蛊虫,累谷主身死的温敏恐怕功不可没。

可安葭夜入谷是在五年前,那时的清明谷早已人去楼空,依旧能困她数日,其鼎盛时该是何等戒备森严?温敏那时也还只是个年轻姑娘,未必强过安葭夜,要从谷主身边盗取蛊虫,靠硬闯是不行的,只能巧夺。

最合理的解释,是温敏和清明谷主有私交。且当时整个南国都动荡不休,人人自危,谷主竟还愿意担着风险放她入谷,说明那必是一层高架在人情往来之上的关系,更深重,更悠久,更不容推拒。

还能是什么呢?

束缚着十一位高手的锁链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朝回甩,最先伤到的是自己人。

诸多隐隐绰绰的线索、暗示,其实早就在晏泠音心中翻涌不休,只她心绪纷杂,又下意识地不想面对,直到此时才放任它们清晰浮现。詹士伦所料不错,夫人果真是十一卫之一,“送山”“客山”的身份皆已明了,温敏自然就是“逢山”,亦是……青荷提到过的那位传刀于她的师姐,在叛出十一卫之后,逼死了与自己道不同的旧友。

唯一让晏泠音想不明白的,是何以这些年来,青荷从未认出过故人?

即便她们分别时青荷尚且年幼,也不该毫无察觉才是。

晏泠音暂且压下疑虑,又问苏觅道:“清明镜为何失传?”

“惟身负清明镜者方可炼蛊,否则必被蛊虫所伤。天下蛊师,不都被令尊一网打尽了么?”苏觅半边脸还肿着,竟也能笑得人模人样,“百里霜主动压制内力,也是意在避祸,没舍得自废武功罢了。”

那句“没舍得”让晏泠音心里一动。百里霜明知这样做极其危险,却还是保下了一身内功,真的只是因为不舍吗?

她多,她失却师友已是如此,百里霜可是失却了整个的“家”。清明谷被屠得那般惨烈,他一个人,的?

晏泠,他能不能解开生死蛊?”

罢?”苏觅轻声道,“我猜不能,否则你也不会和我费这些口舌。”

“你这样说,”晏泠音紧盯着他,“倒像是知道此蛊有解,这才逼他闭口不言。”

苏觅眉眼弯着,眸中却没了笑意:“我逼他做什么?这世上若还有第一个活着的蛊师,定然也会和他说一样的话。此蛊是不死不休的诅咒,如果放血取蛊,将最后一滴血沥干,人是活不了了,蛊虫也自然会破体而出。可是阿音,你为了摆脱我,连死都不顾惜吗?”

他们沉默着对视了片刻,晏泠音忽然道:“百里霜和我说过一句话。”

苏觅似笑非笑:“什么?”

“他说生死蛊可比作最烈的情蛊,发作时,绮念和剧痛一样能要人性命。”晏泠音不躲不避地直视着他,说到绮念一字时,苏觅的眼睛闪了一下,“若能压制住,要么是此人心性极度坚韧,要么是他动了真心。”

即便被下蛊的是一对仇人也无法去从中逃脱,恨意本身带着啖肉食髄的欲望,有时会更容易被蛊虫挑拨为情欲。唯真心不可撼动转移,珍之重之,因而不忍渎之。

这些话不用晏泠音说出口,苏觅稍一思量便能明白,所以她没多解释,只是温和地继续道:“你呢,是前者还是后者?”

她笑了笑:“你叫我刮目相看啊,苏公子。”

他说甜言蜜语时从不眨眼,仿佛江河湖海都不及他如水情深,可再逼真的戏也都是假的,晏泠音听着不新鲜。她直到今日,难得的两次动容——不算上和苏觅吵架被气得心律失常的时候——都是因为他的沉默。第一次是在受生谷,他没答她的话,第一次就是眼下。

他口才太好,偏在无话可说时更像个人。

真心的重量几何,能不能压得过祸心和野心?

自然是压不住的,但苏觅能因此而留给她短暂的迟疑,便足够她在千钧重负下稍喘口气,尝到些许慰藉了。

“下回若再出现樱林之事,你来找我好了。”晏泠音看着苏觅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举手之劳而已,和我还客气什么?”

既然一切都可以拿来交易,你我之间,还要什么真情?

反而闹得难看。

一片薄雪般的柳花犹豫着飞过,粘在了晏泠音鬓边,她像是在翻山越岭后终于卸下了早该丢弃的行李,看起来从容、轻松却又疲倦。柳花恋恋不舍地待了片刻,再度被风卷走,落到了一只骨节纤细、几无血色的手掌中。

“京中的柳絮快成灾了,去年还没长得这样呢。”玉染一边关窗,一边小声抱怨道,“娘娘本来就咳,这几日夜里都合不上眼。”

温敏坐在窗边,缓慢地攥住了那团松软的柳絮:“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往北边去信,不许和泠儿说。”

玉染噘着嘴:“告诉殿下也没用,不如去和陛下说,把宛京的柳树全都砍了,省得闹心。”

温敏不觉莞尔:“看不出来,我们玉染倒是个小昏君。”

其他宫女都掩唇笑了起来,玉染的嘴噘得更高了:“我是关心娘娘呢,娘娘还拿我取笑……哼,你们还笑!要是青荷姊姊在,肯定会帮我说话,你们这群没心肝的!”

宫女们平日和她打闹惯了,都不怕她,自己笑得七倒八歪,谁也没注意,温敏听见“心肝”一字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她喃喃道:“青荷……是走了好些天了。”

飘飞的柳絮没能飞进雍平殿,但晏憺一路走来,口鼻间呛了不少,进殿时还在咳嗽。领他来的女官恐他御前失仪,正欲告罪,晏懿已朝她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下去。”

晏憺咳得狼狈,但本能地畏惧晏懿,已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嗫嚅着请完了安。

晏懿示意他走到近前,指着桌上摊开的三本奏折问道:“说说看,里面哪本是你五皇叔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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