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赴约【VIP】
第125章赴约【vip】
集场设在郃城东郊,晏泠音向邻家借了推车,起大早赶了过去,要把她和房四娘编的箩筐都卖了。得的钱买多少油,称多少米,都是极精细地算出来的,分毫错不得。月末的集场上人头攒动,不少小孩虎视眈眈地四处乱窜,晏泠音上一回被偷了干粮,饿了大半天,这次学了乖,把装米团的口袋挂在胸前,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小鬼。
饶是如此,在她正费力地扯着嗓子,和一位耳背的大娘讲价时,还是感到脖颈上忽然一轻。好手段。晏泠音头也不回,反手擒住那条还没缩回去的胳膊,一拽一拉,就听到了女孩的痛呼。
这一招是谢朗走前教她的,力道用对了,能直接卸人手腕。晏泠音这两个多月劈柴挑水,长了不少力气,但到底念着对方是孩子,没下狠手。冰凉的米团落回她手中,晏泠音这才回身,看了那艺高人胆大的小鬼一眼。
这一眼,两人都愣住了。葛茵捂着发红的手腕,和她面面相觑了一阵,下意识道:“殿……”
晏泠音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转头对那大娘喊道:“三文钱,不能再少了!”
大娘嘟哝了句什么,小心地数出三枚铜钱,抱着箩筐走了。
晏泠音松了手,葛茵还有点怔怔的,艰难地咽了口唾:“我不是在做梦罢?怎么每次偷东西都能被你抓到?”
她大言不惭,晏泠音原本的一点“他乡遇故知”的伤感也就烟消云散了。她上下打量着葛茵,见她穿得虽然寒酸,但还算齐整,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自己先放了点心:“跑这里做什么,和你姊姊吵架了?”
“呸,你才吵架了!”葛茵睁大了眼,怒道,“你还说,江南都入春了,根本找不见你的人!”
晏泠音一怔,想起了那个恍如隔世的约定,声气不自觉就低了:“茵茵,我实在是……太忙了,对不住。”
葛茵嘴一撇,竟显出点委屈来:“你忙,姊姊也忙,你们是要办大事的,只我什么都做不了,待在家里还惹人烦。”
晏泠音听得心里发软。她能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留在了宛京那场大雪里,再也不会回来,而她也宁愿自己被冻死在那一夜,投胎到一个鲜少落雪的陌生城镇,忘名忘姓忘前尘,只和一位脾气不好的姑母相依为命。可她胸中那团坚冰里,还冻着一些浅淡却难以抛舍的牵挂与眷念,它们被葛茵冒冒失失地唤醒了,正缓慢地往冰层外钻,很疼,但又无以复加的温暖。
真心未必换得真心,自古皆然,但总有些地方会留下痕迹,那是她曾鲜血淋漓地撕开过胸膛的证明。
晏泠音垂下头,把米团掰成两半,将大点的那份递给了葛茵,语气还是冷的:“偷人东西,你倒委屈上了。”
葛茵从昨晚上起便没吃过东西,米团里夹了些房四娘晒的果干,虽然冷了,闻起来还是香喷喷的,被她一咬一大口:“再也不敢了……我运气真不好,每回都不顺利……”
晏泠音听出点不对,瞪她一眼:“还有谁?”
“我发誓就一个。”葛茵嘴里塞得满,说话含含糊糊的,“是个小呆子,发现了也不赶我走,还把剩下的吃食盘缠都送给了我……”
晏泠音听得将信将疑:“这怎么算运气不好呢?”
“那天我们一起在破庙里躲雨,”葛茵不知想起什么,脸都皱了,“躲了两个时辰,他给我讲了两个时辰的大道理,让我就此洗心革面,别再当贼了。”
晏泠音:……
敢情那两个时辰是弹琴给牛听。
“会写字么?”她问葛茵。那姑娘又睁大了眼:“你瞧不起谁?”
“那便好。”晏泠音平静道,“衙门里还缺一个抄书的文吏,挣得不多,但够让你吃饱。等你攒下了盘缠,就回蔚州去,别在这里久待。”
“我不走!”葛茵脖子一梗,“我还没玩够……”
“我先前托人给你送了东西,”晏泠音将她打断,“可有收到?”
那是再度改良后的烟筒,比先前那版更小更轻,一共能炸五次。如今在魏收的调改之下,逐风卫也认此为号,他们已潜入多地,葛茵若在路上遇险,只需发射烟筒,便不至于孤立无援。
葛茵看她一眼,神色有些古怪,晏泠音顿生不详之感:“你不会拿去卖了罢?”
她话音未落,周围哗声忽起。不远处有人喊道:“军爷!踩不得,踩不得啊!”
马蹄声杂沓,其间还夹有粗哑的呼喝,很快便冲到了近前。为首那人戴了顶不伦不类的草帽,勒马立定,凶神恶煞道:“有钱的交钱,没钱的带走!”
的手臂,攥得生疼。几乎就在同时,两道人影一左一右落到了晏泠音身后,一道是安葭夜,一年。
晏泠音扯下了葛茵的手,把她塞给了安葭夜,又拦,示意那少年过
安葭夜眉头皱起,手上却不慢,连点几处封住了葛茵的xue道。她和晏泠音对视了两秒,后者冲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冲我来的,有劳你看顾子清。”
那少年手忙脚乱地按住哭闹的小孩:“殿下……”
“你家么子也到了么?”晏泠音轻笑一声,“一寸银炭一寸金,我会如数偿还。也请替我转告他,许久不见,我可是日日挂念啊。”
少年听出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山匪的呼喝又近,登时着了急,身形一晃就要强行拉人。但怀中挣扎的小孩让他到底慢了一步,晏泠音已从堆叠的箩筐下面抽出把短刀,堪称熟练地对准了自己心口。
“总来这一套也挺没意思,”晏泠音唇角的笑意隐没,冷冷道,“记着这刀鞘的纹样,你家么子要问的。”
*
林峥接到报信时正在用午茶,闻言,一”
“看清了,”那小厮跑得满头大汗,“就门,是从南门进的城。”
难怪棐山那边没拦住。林峥缓缓搁下了镶金的竹箸:“怎么来得这样早?沿途驿站都没长眼吗?”
那小厮不敢答。林峥心中不定,勉强压下烦躁,喝道:“来人,替我更衣。”
“老爷,通判大人没往府衙去,”小厮见他要换官服,忙道,“眼见着是去了军营。”
新官上任不来拜他这个知府,还要越过权职去查他的兵?林峥不觉冷笑:“营里今日是谁当值?”
“是孙敞孙大人。”
林峥手指一蜷,立刻咬牙道:“备马!”
小厮忙不叠跑出两步,又被林峥一声厉喝唤住了:“回来!”
林老爷推开饭桌,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圈,喃喃道:“他去了也好,棐山毕竟是我心头大患,是时候除了……至于孙敞这小人,仗着是爹爹的门生,明里暗里没少给我下绊。这次他主动搅进来,莫怪我不念旧恩。傅子清倒是让人意外,又是改道,又是对我避而不见,只怕已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教唆他去拿我的把柄。可没我盖印,他们能调多少兵?他们敢调多少兵?即便打赢了,武臣私动兵马也是大忌,师出无名,又和山匪扯上关系……”
他撑着桌案站定,兀自思量了片刻,心已完全定了下来,沉声道:“去,去把姓萧的找来,就说情况有变,要同他商议。”
偏他今日仿佛诸事不顺,那小厮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大人,萧么子不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