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没人要

原本会议室的话题，是张楠和薛奇被申石行拆穿了不良用心，申石行站在伟光正的角度上开始训诫。可话茬一被薛奇接过，就变成了诉苦主题，偏偏薛奇说得很真实，搞得会议室气氛有些凝重。

养家糊口、下岗……

这些东西还得好几年才会大规模爆发，但现在已经有很多前兆了，薛奇就是这股时代巨浪里，最先拍碎在礁石上的浪花。

在场的人，哪一个没经历过或者没见过下岗？

那活脱脱就是一幅人间惨剧。

原来觉得是父死子替，子子孙孙都能端着的铁饭碗，一道改革政策下来，直接砸了个稀巴碎。

好多人引以为傲的工人身份，变得一文不值。

以前靠单位、工厂的工资，还有配套学校、医院等，就能舒舒坦坦过完一辈子。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分配下来的筒子楼楼房，也要被收回去。

多少人彻底成了没工作、没住房、没尊严的三无人士，城市流民？

要是不想办法走点歪路子，一家人只能等死！

“我也想过，咱干活不差，年年都是劳动标兵，要不种地吧，自给自足也行。”

薛奇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梗着脖子道：“可种地都不行！你是工人，你不是农民，你没有土地，人家农村的土地也没办法租给工人！”

“咕噜咕噜咕噜……”

他三两口喝完周如云倒的白开水，瞪大了通红的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说是跑江湖，其实就是走南闯北求个活路，这两年，我去西北采过棉花、去滇南挖过菌菇……能赚钱的营生，都干过！”

“两年下来，被遣返了四次，被当成罪犯关拘留了两次，我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能让自己，让一家人活下去！”

申石行没想到，自己一番教训，直接让薛奇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完全释放出来。

他长出了口气，将自己那杯水放在薛奇面前：“来，喝点水，冷静一下。”

“不用，我已经够冷静了。”

既然已经说开了，薛奇也不用端着笑脸巴结申石行，态度变得很自我：“都到了这个份上，我还在想着不走野路子，要勤劳致富，可我去赣省的时候，亲眼看到那边一个镇子上的二流子，就因为会几手变戏法，直接成了气功大师，前呼后拥，市政厅的人都叫他大师。”

“别人能这样，我为什么不能？”

“难道我真的要看着自己的爸妈、孩子被饿死？”

“再说了，气功研究学会是钱老挂名的，合法合规的协会，那就说明气功也是合法的，我做气功怎么了，哪一点对不起人了？”

薛奇瞪大了眼睛，声音高亢，似乎在质问申石行。

刚才还一身积威，蓄势待发准备教育薛奇的申石行，现在见到薛奇的目光，却有些不敢对视了。

老百姓过成这个样子，归根到底还不是他们这些政策的制定者做事不够好？

虽然薛奇下岗主要是因为厂长侵吞资产，和申石行关系不大，但申石行的责任心还是让他脸上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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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半天，申石行才有些底气不足地道：“为什么不找像张老板的公司这样的地方去打工？”

“呵……”

薛奇直接不管申石行的身份，冷笑一声，看向张楠：“张老板，你要我吗？”

张楠知道薛奇是什么意思，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不会要。”

“不仅我不会要，基本没什么民营公司会要薛老哥。”

申石行看看张楠，又看看薛奇，以为这两人在联合起来给自己气受，蹙眉道：“为什么？！”

张楠自然不会因为申石行的语气生气，解释道：“我们这种民营公司招人，都是为了给自己创造利益赚钱，一定要找专业对口的年轻人，薛大哥以前是水泥工人，学的技术在公司用不到，年龄又太大，招来了就相当于找了个学生，很不划算，我们当然不会要。”

“而且，水泥厂之类的厂子，都是国营的，工人都还是铁饭碗，薛大哥下了岗，想找到专业对口的民营企业根本不可能，可不就是找不到工作，没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