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识情
大好的一个夜晚就这么被从中截断。
安心歇息是不可能安心了,事情已出,就必须解决,否则今后恐怕还得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般般凶险,扰人清梦。
冷宫之中最多不过是一些获罪妃嫔,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人冒险烧宫?
苏绵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冷宫之事大约能牵连到点人物和线人物之上来,只是不知道那些人处心积虑,是否是为了对付周瑶和武威侯。
武威侯罗晟究竟对妻子有几分情意,苏绵一时间看不透,猜不出。
即便是现代开放社会,情爱二字也是可遇不可求,可得却难守,更莫说这是在存着种种桎梏和枷锁的古代了。
罗晟的妻子周瑶被救至今,无论是其身陷险境还是其身入冷宫,罗晟都未有表示,更未曾往宫中打探过一丝半点的消息。
或许有,但很是隐蔽,没让他们握到丝毫的把柄。
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若是罗晟能有这样的本事和心机,在宫中有这样的经营和人脉,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一步。
但世事无绝对,眼见周瑶对家人的态度和日常行止,苏绵隐隐觉着罗晟应当并不是那样绝情懦弱的人。
可若罗晟当真不是这样的人,为何到了现在,仍旧未有丝毫的表示?
是在以无心遮有心,还是当真无心无意,无情无良?
这段时日来陆续有功德值入账,虽非从点人物和线人物身上来,却也已经颇为可观,这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陆钺的功劳,是他们二人共同经营的结果。
之前各地频繁选秀,选入宫中的女子各安名目,身不由己。苏绵深恶此为,和陆钺提了几次,原本以为这事不好解决,谁知道他后脚就不惜得罪皇帝,威胁郝允升,废了许多选秀的名目,放归了一大批无辜的宫人。
陆钺所为,看似随手,看似随心,可这之后的牵系千丝万缕,一着不慎,便有可能累及己身。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这也是苏绵喜欢他的地方。
他固然有这一时代掌权者身上固有的冷酷和狠绝,但他绝非视人命如草芥,视公理正义为棋子之人。
这山河天下,江湖万民,都在他的心里,一腔热血犹未凉,他心中所存的温暖和温柔她都能看得见,看得清。
而他心胸气魄之磊落宽广,也都非寻常人所能及。
他自有矜傲,却也有足够的底气骄傲,这傲气是由心骨而生,他也的确如烈焰骄阳,灼灼夺目。
与他相比,这宫中的很多人纵然活着,却已从身到骨慢慢腐朽,到了最后,不过一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而已。
左右也睡不着,苏绵不欲让陆钺忧心,便自己躺在罗汉床上,静心思量提升功德值的前后之事。
全娘、周瑶、杜Z、虞彻,或许还有罗晟......
周瑶的身世明了,她所牵系的只有武威侯一府之势,而杜Z乃陆钺半师,对他有救命之恩,教导之德。至于虞彻,敌友难辨,正邪难分......还有罗晟,经过了夺妻之事,他今后又会去往何方?
全娘的身世至今都没有一个清晰的结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全娘并非是冯氏夫妇的亲生骨肉,她是被冯父从外捡回家去的,除了这个,旁的就再无半点的线索和提示了。
每个人似乎都有他们的着力点,而到了最后,他们也几乎都与陆钺有着或深或浅的交集。
那么,这个点人物和线人物便是围绕陆钺而来的吗?
这究竟是何缘由?
她莫名地来到了书中世界,成为了这个与她同名同貌的人,又握着一个不知底细的功德系统。
她是为何而来的?她是为他来的吗?
前世今生,虚幻胶着,苏绵自己也渐渐恍惚了起来。
陆钺是半夜才回了寝阁的。彼时苏绵已经半梦半醒地迷糊了过去,见他回来,她挣扎了良久才将将醒过了神。
“怎么样?他们招了吗?”
陆钺停在她身侧,看她强撑着不肯入睡,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你怎么换了衣裳?”苏绵见他伸手来抱自己,呆了一会儿才扯住他的袖口来回摇了摇。
陆钺无奈,抬手按了按眉心:“小主子让人在浴殿备了药汤,我怎么敢不领小主子的心意?”
苏绵凑近他,在他颈侧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冷冷的,淡淡的药味。
不管什么味道,到了他身上,便被他原有的气息所笼覆,变得像是冰雪寒松一样的泠清。
“做什么?”陆钺不自在地吞咽了一下,抬手把她往出抱了抱:“是想让我哄你睡觉,还是先听正事?”
苏绵望着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脸红了红,心知他说的“哄睡”肯定不是像往常一样单纯地盖着被子纯睡觉。可偏偏他脸皮比她厚,分明是这样的话,仍能一本正经,清清淡淡地说了出来。
“说正事。”苏绵也不敢再紧挨着他:“那些在冷宫里捉到的形迹可疑之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他们要对付的人并非周瑶。”陆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径直道:“他么要对付的是王婕妤。”
“王婕妤......王婕妤......”苏绵转了转脑筋,忽然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人:“就是那个母后特意着人照顾的王婕妤?可......为什么要对付她呢?”
“不知。”陆钺抱着她慢慢往床帐行去,一面将方才的事大约与她说过:“这些人都是些收了银钱的喽,据他们所言,是受命将冷宫中的王氏借大火悄悄运出宫去,沿着既定路线一路前行,自有人沿途接应,结清余钱。至于发令者谁,送往何处,他们通通不清楚。”
“真是狡猾。”苏绵皱紧了眉头:“这可是从宫里运人出去,其凶险之处自不必说,他们都疯了吗,竟然会接这样的活计。”
陆钺冷笑:“绵绵可知这位王婕妤身价几何?”
苏绵摆出求知态度,竖着耳朵认真听他说。
“这一通做下来,这些暗运宫嫔的每人至少可得两千两银。”
重赏之下,何愁无人敢来冒此凶险,更何况冷宫虽说就在禁宫,可到底不过一废弃殿宇而已,若非苏绵早早差人在冷宫照应,今夜这些人大约也都得手了。
“怪不得,这桩事说是难办,却也并不要命,只是稍稍冒险就能得此厚赏,连我都有些动心。”苏绵摇摇头:“那王婕妤她......知道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