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一纸调令
老蝎看着纪辰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那点准备好的说辞,忽然就觉得有些多余。他从怀里摸出一份带着军部火漆印的硬壳文件,没有递过去,而是“啪”的一声,放在了纪辰床头的柜子上。
“京城来的。”老蝎的声音很沉,“授勋仪式,指名道姓,让你去。”
纪辰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他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带着一丝了然。
“名为授勋,实为问罪?”
老蝎的独眼微微一眯,这小子,看得比谁都透彻。
“说问罪可能过了,但‘审查’是免不了的。”老蝎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你那一剑,还有那个能净化深渊毒雾的金色光环,已经超出了军部对‘武者’的认知范畴。有些人,坐不住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秦家。秦岳在镇渊城吃了大亏,这笔账,他们一定会算。京城是他们的地盘,在军方和议会里,秦家的根扎得很深。这一趟,是龙潭虎穴。”
纪辰靠在床头,拿起一个苹果,慢条斯理地削着皮,果皮连绵不断,薄如蝉翼。
“躲得过吗?”
“躲不过。”老蝎回答得干脆利落,“这是联邦最高议会的命令,以‘英雄’的名义。你不去,就是抗命,就是心虚。他们有的是办法把脏水泼到你身上。”
“那就去。”纪辰削好了苹果,掰了一半递给老蝎,“我正好也想看看,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老蝎接过苹果,看着纪-辰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担忧,可能都是多余的。这个少年如今虽然修为尽失,像个易碎的瓷器,但他的心,却比镇渊城的合金城墙还要坚固。那份从容,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对一切魑魅魍魉的绝对蔑视。
区区一个秦家,或许还真没被他放在眼里。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鬼猴第一个冲进病房,嗓门大得能把天花板震下来:“什么?去京城?那不就是送上门让他们宰吗!不行!绝对不行!”
他急得在病房里团团转,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辰哥,你听我的,咱就说你伤势太重,下不了床!我看谁敢来镇渊城抢人!老子第一个跟他拼命!”
大山跟在他身后,虽然没说话,但那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颚线,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血狐斜倚在门框上,双臂抱胸,一双狭长的凤眼审视着纪辰,嘴角那抹习惯性的妩媚笑意,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带上我们。”她开口,声音清冷而直接,“秦家在京城手眼通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多几个人,至少能帮你盯着点暗处。”
“对对对!”鬼猴连连点头,“辰哥,我们跟你去!当牛做马都行!”
纪辰看着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流过一阵暖意。他笑着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苹果吃完。
“京城的战场,和这里不一样。”他看着鬼猴,“你们去了,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是劲儿使不出来,我还得分心照顾你们,更麻烦。”
“可是……”鬼猴还想说什么。
“守好镇渊城,这里才是我们的家。”纪辰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至于我,你们放心。一些跳梁小丑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
他的自信,像是有着某种魔力,让鬼猴和大山那颗焦躁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血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坚持。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做出了决定,就没人能够改变。
众人散去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笼罩了整座劫后余生的城市。
纪辰盘膝坐在病床上,闭着双眼。
丹田依旧是一片死寂,但他没有尝试去运转那干涸的《太虚凝元诀》。他的心神,全部沉入到了识海之中。
识海深处,那柄陪伴了他千年的残缺飞剑,正静静地悬浮着。剑身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就像不久前他自己的身体一样,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那一战,它也燃烧了自己所有的灵性。
纪辰没有用灵力,他如今也没有灵力可用。他只是将自己那经过生死淬炼,变得无比纯粹凝练的精神力,如同一缕缕最温柔的春风,缓缓地,包裹住那柄残剑。
他在用自己的神魂,去温养这柄同样受损的“老伙计”。
嗡……
残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轻鸣,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安慰。
剑虽残,但那股斩断万物,凌驾于天地之上的剑意,依旧烙印在剑魂深处,与纪辰的道心,紧紧相连。
这,才是他此行最大的依仗。
第二天清晨,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军用专机,准时降落在了镇渊城的军用机场。
纪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装,在老蝎、血狐和鬼猴等人的目送下,独自一人,踏上了舷梯。
“辰哥!保重!”鬼猴在下面用力挥着手,眼眶有些发红。
“活着回来。”血狐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纪辰耳中。
纪辰回头,对他们笑了笑,摆了摆手,然后走进了机舱。
舱门关闭,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拔地而起,冲入云霄。
他透过舷窗,看着下方那座越来越小,如同沙盘模型的镇渊城,看着那道已经愈合,却依旧在天际线上留下一道浅浅疤痕的裂缝。
他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个与前线战场截然不同,却更加阴险,更加凶恶的“风暴中心”。
飞机平稳地飞行了数小时后,开始缓缓下降。
京城,到了。
当飞机在守卫森严的京城西郊军用机场稳稳停落,舱门打开时,纪辰预想中军方仪仗队或者议会代表的身影,一个都没有出现。
舷梯下,等待他的,只有几名身着黑色劲装,气息沉凝如铁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