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烙
胭脂烙
烛芯爆开的火星坠在诏书上时,顾唯卿闻到了熟稔的龙脑香。明珠鬓边垂落的银丝拂过诏书"传位"二字,那道横贯左脸的烧伤疤痕在烛光下宛如蜈蚣。
"三年不见,将军连杯热茶都吝啬?"她将鎏金胭脂盒按在诏书边沿,盒盖鸾鸟眼睛泛着诡异的青绿色。顾唯卿的剑尖抵住她心口旧伤处,发现当年自己刺破的衣襟裂口,竟用金线绣成了莲纹。
王延庆破门而入的瞬间,明珠旋开胭脂盒。殷红脂粉泼向诏书,遇纸即燃。顾唯卿扯过半幅帘幔扑火,却见燃烧的烟雾在空中凝成西蜀梵文——正是巫医族禁术里的焚天咒。
"你竟投靠西蜀?"顾唯卿钳住她手腕,发现脉搏处纹着微型蛊鼎图。明珠吃痛松手,胭脂盒滚落案几,夹层里掉出半片玉锁——与他生母长门殿中找到的婴孩襁褓锁片严丝合缝。
三更雨急,明珠被铁链锁在刑柱上。她破损的袖口露出小臂,新旧鞭痕间隐约可见朱砂点的守宫砂。顾唯卿用银刀挑开她衣领,心口处的青斑与诏书xue位图完全重合:"当年你为我试药,究竟试的是哪一味?"
"将军不妨猜猜,"明珠忽然咬破舌尖,血珠喷在诏书残页上,"这三年我替你喝了多少鸩酒?"残页遇血浮现暗纹,竟是顾念出生那日的星象图。
王延庆疾步闯入,手中托盘盛着发黑的银针:"她袖中藏着的药粉,与当年漕船爆炸案的硝石成分相同。"顾唯卿却盯着明珠发间新添的白发,那些银丝在烛火下泛着淡蓝幽光——正是牵机毒入髓的征兆。
五更梆子敲响时,顾唯卿解开铁链。明珠踉跄跌进他怀中,袖中滑落的玉瓶滚到案几底下。他佯装不觉,任她将冰凉匕首抵住后心:"诏书是假的,真正的那份在..."
雷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明珠突然推开他扑向烛台,燃烧的诏书灰烬里腾起青烟。顾唯卿挥剑斩断青烟,却发现那是西蜀特制的传信狼烟。窗外顿时箭如飞蝗,他抱着明珠滚到屏风后,箭矢钉在紫檀木上竟渗出黑色黏液。
"这是鳄鱼泪。"明珠突然扯开他衣襟,将解药按在青斑处,"遇热即化,快..."话未说完便咳出带着冰晶的血块。顾唯卿这才发现她后背插着半截断箭,伤口周围的皮肉已呈青紫。
晨光初现,顾唯卿在密室暗格里找到真正的传位诏。玉轴两端封蜡印着顾氏家徽,展开却是空无一字。明珠气若游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用...顾念的血..."
王延庆抱着昏迷的顾念冲进来时,孩童腕间银铃突然齐震。血珠滴在诏书上,显出的不是文字,而是南境布防图。顾唯卿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那图上标注的粮仓位置,正是三日前遭焚毁的旧营地。
明珠忽然挣扎着起身,将胭脂盒残片刺入心口。喷涌的鲜血染红布防图,某处驿站突然浮现朱砂批注:"鸩杀于此。"顾唯卿认出那是他生母的笔迹,当年长门殿的绝命书亦用此朱砂。
"玉锁..."明珠垂死抓住他衣袖,"寒潭..."话未尽,人已气绝。顾唯卿掰开她紧攥的手,掌心赫然是用血画的寒潭路线图,与当年未听全的遗言首尾相接。
当夜,顾唯卿独坐停尸房。他掀开白布,明珠心口的青斑正缓缓消退。王延庆慌张来报,说顾念在睡梦中背诵出整卷西蜀兵书,背至"摘星楼夜袭"时突然七窍流血。
烛火摇曳,顾唯卿将明珠的银铃串浸入药汤。铜盆中浮起细小的金箔,拼成"明日亥时"四个字。窗外掠过夜枭黑影,羽翼振落几片蓝尾蝶鳞粉——正是北狄暗探惯用的追踪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