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寻龙公主1：最后的纳姆萨拉》（12）

十二

一般而言，出城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北门，面对荒凉崎岖的大裂谷；另一条是南门，面对无情的沙漠。两条路都由重兵把守。实际上，还有另一条路。

一条秘密隧道。

神殿的地下室里有一条密道通往长者的神圣洞窟。地下室的墙壁上，满是封在陶罐里的骨灰。但其中一堵墙上还有些别的东西：一处小小的壁龛，足以让阿莎这样好奇的小孩子在随同母亲访问神殿的时候找到。壁龛后面藏着一条直通大裂谷的隧道，可以避开重兵把守的城墙。

正是这条隧道引发了龙乱。

亚雷克已经明确表示了对她的怀疑，所以她决定不走城门。她穿过拱顶楼梯走进了神殿深处。楼梯尽头，她推开了一扇古老而腐朽的门。身后的光线流进了地下室，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没有火把照亮前路，阿莎把手按在地下室的墙壁上，让冰冷的岩石引导她穿过黑暗。童年，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在神殿地下潜行，她还记得这条黑暗而潮湿的隧道有多长：九十三步。

而隧道尽头呢？神圣洞窟。

已经多年没人踏进洞窟了。自从阿莎引来木津，烧毁了半座城市以来，再没有人去过那里。更早之前，这处洞窟是一处圣地。圣火就是神殿跳动的心脏。

进入洞窟之前，一名龙裔需要禁食三天，用圣泉洗濯全身。即便如此，她也得赤脚进去，而且绝对不能踏入密室。除了守护者，谁都不能进去。

正是在那间密室里，阿莎第一次看到了埃洛玛的面庞。如果长者因为她的冒犯将她击倒，她也不会在意的。实际上，她希望自己被击倒。那一天，阿莎非常生气，一边尖叫，一边胡乱砸着东西，把自己的愤恨向长者的圣地发泄着。

她的母亲死了，被古老的故事杀死，就像之前那些讲古人一样。

阿莎的悲伤让她在那天变得软弱，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一条裂纹。踏进密室的那一刹那，长者发现了她身上的裂纹。他顺着裂纹打开了她的内心，在里面埋入了邪恶的、贪婪的饥渴。这种饥渴让她反抗她的父亲、她的人民、她的国家。

从那时起，古老的故事就埋进了阿莎的体内，随时有可能溢出来。木津并不是主动找到了她，而是被埋在她体内的故事吸引了过来。故事需要讲出来。这让她差一点儿摧毁了整座城市。

然而现在，密室里已经空了，圣火在其他地方跃动着。

她不喜欢回想大火之前的那段日子。她不喜欢回想她如何被长者操纵，听从他的蛊惑，偷偷溜出城，去填补木津对故事的无尽渴望。她可能不怎么记得被烧伤的那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她记得之前的那些日子。她等待太阳下山，悄悄从屋顶上溜下来，穿过隧道来到大裂谷。

现在，在穿过隧道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回想着那时的情景：她如何一夜一夜地背叛了父亲，她如何变得这么堕落。

她抵达了大裂谷，被雪松、被鸟鸣包围。她强迫自己去回想那些她不愿回想的事情，沿着当年木津烧伤她时走的路前往那处旷野。

阿莎仿佛可以看到自己体内，那个赤脚的小孩站在月光下，她仿佛可以听到故事从她的嘴中溢出来。她在逼近那个古老的邪物，她的心疯狂地跳着。

阿莎讨厌那个女孩，但她现在需要她。这次，她没有犯错的余地了。她担心，大声讲出古老的故事会引来听到声音的龙。而阿莎没有办法应付另一条龙。阿莎需要引来木津，只要木津。那段记忆是找到它的最好办法。

太阳开始落山了，阿莎还没抵达那片旷野。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了，所以她打扫了一下，打开睡袋，卸下盔甲。

她不敢点火，只能从那堆衣服里拉出一件厚厚的羊毛短袍，披上来保持温暖。最近这几天可能热得冒泡，但是夜晚依旧可以冻死一位猎人。

阿莎并不害怕闭上眼睛。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训练自己睡觉要轻一些，要是听到什么声音就得立刻醒来。就算真的有什么生物发现了她在睡觉，阿莎依旧是大裂谷中最危险的生物。

没有什么可怕的。

沉眠把她带进了梦里。阿莎梦到了一处洞窟，里面，烟雾扼住她的喉咙。她听到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感觉到了热量侵入了她的皮肤。比火焰燃烧的声音更大的是讲出的故事，它们响亮而嘈杂。声音太大了，很难把它们挡在耳朵外面。

阿莎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还没看见，她就知道谁在那边等着她。

她走了过去，埃洛玛盯着火焰，仿佛在读着里面的文字。她走近了火光，对方抬起眼睛看着她的脸，摘下了兜帽。

他粗暴地说：“这些战刃只能用来纠正错误。”

“我就是在纠正错误。”阿莎想起了她杀死的幼龙，“还有什么更大的错误要纠正吗？”

他嘴唇一噘，好像吃了什么特别酸的东西。“阿莎呀，猎龙正在侵蚀你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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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莎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但她没有时间应付这些胡说八道。

“长者可以尽其所能来阻止我，但我依旧要去寻找木津。找到它以后，我要杀了它。”

“你这第一句话算是说对了，”他说，“但是第二句还是等等吧。”

巨大的碎裂声打破了沉默，仿佛沉重的踩踏下，树枝折断的声音。肯定是火，因为这里没有树。树木不会在洞窟里生长。

“长者今晚将要送出他的第二件礼物。和第一件礼物一样，这次也附带着一条命令。”埃洛玛站了起来，“你必须让它远离伤害。”

黑暗中传来了嘶嘶声。阿莎的胳膊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这不是真的，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但这不是梦。

而且她也并没在什么安全的地下洞窟里。她在大裂谷中露天睡觉。

睁开眼睛之前，她就知道了身边出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