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寻龙公主1：最后的纳姆萨拉》（13）

十三

阿莎醒了。过了一会儿，她才适应周围的黑暗，一只黄色的眼睛仿佛一条细缝，正盯着她。因为恐惧，她的心跳得飞快。最好还是不要用战刃，于是她伸手拿过了斧子，从睡袋里溜出来，悄悄站起身。

在黑暗中传来了一串尖利的刮擦声，阿莎借此估计着那条龙离她有多远。她慢慢后退了一步，回想着这块空地的大小，以及树林的尽头在哪里。但她扎下营地时，天已经黑了。

眼睛消失了，树上传来了一阵动静。树枝啪啪地折断，只剩下树叶擦过鳞片传出的沙沙声。阿莎紧紧握住斧柄，激起了龙的咆哮。

一次心跳之后，火焰点亮了空地，干叶和枯枝燃烧了起来，阿莎低头滚到一边，看到了最大的那条龙。这条龙大得足以塞满亚雷克家的院子。

只有一条龙不需要故事的力量就能喷吐龙焰，那就是木津，龙祖，故事的源泉。

他们上次这样面对面对峙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八年前那一次，阿莎吓坏了，抖得体如筛糠。那时，她不过是个孩子。

现在，她长大了，已经杀死了数百头龙。

龙祖绕着她兜着圈子。火光下，阿莎看到，穿过它瞎掉的那只眼的恐怖疤痕跨过它的脸，一直延伸到下巴下面，和自己的疤痕一样。

她站定姿势，准备战斗。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今晚，她就要纠正自己的错误。今晚，她就将永远地终结旧律法。她要带回那条烧伤了她，把她留在那里等死的龙的头颅，把它扔到父亲脚下。

空中，不知什么在嗖嗖作响。随着重重的一击，阿莎的身侧一阵剧痛。木津长满体刺的尾巴嵌进了她的肋骨，把她横着打飞了出去。

她重重撞在了地上，肺里的空气全被挤了出去。她躺在地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时刻注意龙尾巴的位置。这是猎龙的第一法则。

阿莎提起斧子砍了下去。木津尖叫了一声。炽热的紫铜色血液让她血脉偾张。

木津收回尾巴的时候，阿莎已经砍了它两斧。

血液溅在她的身上，阿莎的羊毛短袍都被浸透了。她站起身来，发现火已经快要灭了。

木津在黑暗中嘶嘶叫着，尾巴也不再甩动了。它受伤了，正在流血，她也是。

阿莎兜着圈子，等着它犯错。她整个右半边身子都沾满了血，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失血太快了，得赶紧止血才行。

又是呼的一声，阿莎一低头，木津的尾巴从她头顶上扫过，擦过了她的头发。龙尾扫过，炽热的血液滴在了阿莎身上。

木津不再绕圈了。阿莎听到自己的心脏响亮而缓慢地跳动着。木津又在嘶嘶叫了，但没有攻击。

三步。这是把斧子嵌进它的胸口需要跨过的距离。三步。

她要抓住机会。

阿莎猛地冲上前去。

在击中之前，一条影子挡在了他们之间，拦住了阿莎的致命一击。她的斧刃击中了龙角，那条影子低吼了一声。被击中的并不是木津。阿莎发现面前是细缝般的苍白双眼。双眼。

她跌跌撞撞地后退着。

又一条龙？

那条影子嘶嘶叫着，强迫她退后，把她从木津身边赶开。黑暗中，阿莎看到了它分叉的尾巴气愤地来回甩动着。

一股愤怒窜过她的血管。敢闯进她和她的猎物之间的家伙到底是谁！

她紧紧握住斧子，但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地面仿佛在上下震动。阿莎低下了头。她身体的右半边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短促的龙语回荡在夜空下。它们——木津和那条龙——正在商量着什么，计划下一步行动。

阿莎迅速找到了她的铺盖卷，从上面撕下了一根布条。她用牙齿咬着把它缠在了身上，裹住了身侧可怕的伤口。她绑得太紧了，疼痛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吼声让阿莎抬起了头，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两条龙正向她扑来。

但没有，她发现它们在……战斗。

它们在互相战斗。

那条龙比木津的体形要小，也更年轻，但速度是木津的两倍。木津发起了攻击，那条年轻的龙躲开了，绕了个圈子回到了龙祖和伊斯卡利之间。木津的尾巴上滴着血。猛力攻击让它露出了破绽。那条年轻的龙低头冲了起来，绕着那条巨龙转着圈子，似乎在玩似的，似乎想要累倒龙祖。

如果没有大量失血，阿莎肯定会利用这个大好机会的。两条龙缠斗时，她可以发起攻击的。

但她感觉自己正在失去意识。她想低下头。她需要闭上眼睛……

不行！要保持清醒。如果没能回到城里，如果在大裂谷中倒下，她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不然龙也会把她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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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向战刃的时候，她的手在颤抖。她丢下了所有不需要的东西，包括斧子。家里还有很多斧子。

木津一直想冲过来，想要追上她，想要完成多年前它未能完成的那项任务。那条龙挡住了她，占得了先机，把木津赶进了树林里，一阵叮叮当当，咔嚓咔嚓，消耗着龙祖。

最后，木津不再前进了。阿莎跌跌撞撞地穿过黑暗，往前走着，她感到那双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尖利的声音撕开了黑夜，阿莎吓了一跳。这是哀鸣。通常只为一个死掉的伙伴或被杀的幼龙而鸣的，饱含着悲伤与忧愁。

这声音让阿莎打了个冷战。她回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发现木津已经消失了。

但那条龙还在。

“你过来，”她咆哮着，“我要挖出你的心脏。”

龙看着她，仰着头，甩着尾巴。她一走，它也走；她一停，它也停：仿佛一只流浪的小狗想跟着她回家。

阿莎回想着木津身上的疤痕，回想着它那可怕的心跳声。要是再有一点时间，她就能给出致命一击了。但这条龙阻止了她。要是它继续靠近，她就要杀了它。

但是随着她愈加沸腾的愤怒，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