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寻龙公主1：最后的纳姆萨拉》（30）
三十
中午，伊斯卡利和指挥官骑马进入了大裂谷。阿莎骑着夹竹桃跑在前面，蹄子有节奏地敲在地面上。亚雷克的马跟在阿莎左边，他身后跟着一群带着长矛长戟大盾的全副武装的士兵。听到他们飞驰而去，林中的夜莺和林?都警觉地啁啾着。
空气紧张而沉重，一幅风雨欲来的图景。
阿莎骑马沿着狩猎小径前进着，穿过林间溪边的捷径，走过危险的山地。
亚雷克紧紧跟着她。
“有些事情说不通啊。”亚雷克说道。他们策马穿过一条宽阔的小溪，冷水四溅。“为什么达克斯会要挟你？为什么他会关心我的奴隶，或是关心圣火？”
夹竹桃率先来到了河边，准备登上河岸，拉开和亚雷克那匹黑种马之间的距离。亚雷克抓住阿莎的胳膊。阿莎向后一仰，狠狠拽住了夹竹桃的缰绳。
天空暗了下来，阳光透过雪松和阿甘树曚昽地照着。
“他到底想干什么，阿莎？你们两个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亚雷克像一尊巨像般站在她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告诉我你跑进角斗场的真正原因。”
阿莎想起了托文受伤的脸庞和满是血迹的后背。她想起了暗影的肚子因为准备喷吐龙焰亮着红光。
这并不是她做出的选择，阿莎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咱们来个交易怎么样？”她眯起眼睛，“我用自己的秘密来换你为我父亲保守的秘密。”
阿莎没想到他会放开她。
她也没想到他的眼里会含着恐惧。
士兵们策马跳进了小溪，阿莎从亚雷克身边跑开了，跑进了松林里，然后消失在了草原中。云压得很低，肿胀而阴暗，像紫黑色的瘀血。
亚雷克跟在她的身后，再后面是士兵们，随着他们的经过，松枝窸窣作响。
“待在那儿别动。”阿莎爬下战马，蹚进了针茅草丛。雷雨云变成了草地般的银灰色。
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旷野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潜伏在那里。她闻到了微弱的烟味。但现在埃洛玛阻止不了她了。自从被木津烧伤，已经过了八年。自从城市燃起火焰，人们因她失去生命，已经过了八年。
阿莎来到这里是为了纠正错误。
“嗯？”亚雷克问，“它现在在哪儿？”
“它会来的，”她翻找着深埋在黑暗中的故事，“告诉士兵们，做好隐蔽。”
士兵们在树林里找到位置藏了起来。一段记忆从阿莎脑中闪过。八年前的记忆，她上次站在这片草原上。
她甩掉了这段记忆。
“阿莎？”亚雷克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安。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她必须在父亲的指挥官面前讲出故事，并且这也揭示了一个事实：她从来没有成功地克服自己的天性，只是把它隐藏起来了。
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木津就要死了。
盯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阿莎尽量让声音传得越远越好。她讲出的并不是古老的故事，应该不算吧。
“曾经，一个女孩被邪物吸引。”风吹起了她的声音，让它传遍整片旷野。她身边的草在簌簌作响。
“她没在意古老的故事杀死了她的母亲，也没在意古老的故事在她之前杀掉了多少人。女孩受到了故事的诱惑，把它们牢牢记在了心里，这也让她变得邪恶。女孩不在乎。”
阿莎身旁的空气仿佛都在震颤。远处，她看到一个黑影从锯齿状的山脊里升到了黑暗的云层中。
“在夜色的掩护下，她爬过屋顶，穿过废弃的街巷。她偷偷溜出了城市，走进了大裂谷，在那里她一个接一个地给龙讲着故事。她讲了太多的故事，她吵醒了最致命的龙：一条无月之夜般的黑龙。一条和时间一样古老的恶龙。木津，龙祖。”
“阿莎。”亚雷克的声音有些奇怪。他在害怕。
她继续向高高的草地深处前进。扑翼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起风了，风声咆哮，拉扯着她的头发，鞭打着她的脸。
“木津想捉住那个女孩。它想把从她嘴唇里溢出的致命力量囤积起来。它想要让她只为它自己讲故事。永远！”
一片影子落在了她身上。她抬起头看到一条龙盘旋着。
墨一般黑。无月之夜下的一汪水池一般黑。阿莎的眼睛一般黑。
她抽出了腰间的斧子。
木津落在了地上，大地在它脚下震颤着。它的影子落在了她身上，把她掩藏在了黑暗之中。它的鳞片闪闪发光，它细缝般的黄眼睛仿佛要把她吸进去一样。阿莎的眼睛也一样，狠狠地盯着它身上的疤痕。仿佛她的镜像一般，疤痕穿过它蛇形的脸，切过它的眼睛，玷污了墨色的鳞片。两只角扭曲着从头上突出来，非常适合狩猎。它的每只脚上都有五只爪子，尖利如刀。它伸开翅膀，有一座庭院那么宽，这使它的身型显得更大了，它能轻而易举地把她碾碎。
像一个故事，木津凶猛而可怕，美丽而强大。
它就要死了，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了阿莎脑中，带着令人心痛的悲伤。
她手中的斧子抓得更紧了。
有人在她身后移动。木津狠狠盯着她，细缝似的鼻孔冒着火焰。但不管那个人是谁，龙祖都没有冲过去。它是来找阿莎的。
木津正像一个捕食者，围着阿莎绕着圈子，身下的草随着它的移动簌簌作响。
阿莎抬起斧子。她盯着它的胸口，在那里，心脏正敲出古老的旋律。她或是那段旋律，他们无法共存。如果阿莎不能让旋律消失，今晚她就将被迫与亚雷克一起度过。
木津的胸膛像火中灼热的煤炭似的闪着光。她的手指紧紧环住斧子，等待着完美的时机。
她等了太久了。
木津尾巴一甩打在了她的肚子上，但打到的并不是它的尾巴长满刺的尖端，而是有力的中段。这股力道把斧子从阿莎手中打飞了。阿莎后退了一步，斧子落在地上。
阿莎伸手去拔她的战刃，但是木津的尾巴又来了，缠在了她的胸部，把她的胳膊固定在了身侧，把空气压出了她的肺。木津把她提了起来，拎到了面前，她根本喘不过气来。
它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很热。它的牙齿就像数百根黄色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