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寻龙公主1：最后的纳姆萨拉》（32）

三十二阿莎在父亲宫殿地下的一间牢房里醒了过来。

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大面积在叛乱中被烧毁了。

不知道木津是死还是活。

它不会死的，她告诉自己，否则故事也会消失。铁链从她的手腕上滑下，偶尔会有人送来食物。她从低声聊天的卫兵口中收集信息。

他们说，叛乱是从地穴发起的。地穴起了火，火势蔓延了整座城市的四分之一。数以百计的奴隶逃了出去，还有数以百计的龙裔失踪了。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达克斯和萨菲尔。目击者说，继承人和他的堂妹带领着斯克莱尔人和龙裔们穿过大街。他们待在一起，占领了大门，让那么多人逃了出去。

几天之后，士兵们解开了她的铁链，带着她走进了宫殿。现在，新月出现然后消失。三个奴隶在她的房间里等待着，他们的脚踝绑在一起。士兵们站在门口，奴隶们洗掉了阿莎身上的污垢。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回想着曾经，她对自己身上的疤痕有多自豪。

最老的奴隶来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镜子中的样子。她拿出了那件衣服的衬里——金色的。阿莎没有去穿。

“如果你拒绝，”她的目光避开了阿莎，低声说，“我们会受到惩罚的。”

她上次穿过之后，她们把这件衣服重新缝过了。所以阿莎走了过去，胳膊穿过细长的袖子。她们举起了白色的罩衫，她也穿了进去。

她们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系上了礼服背后的小纽扣。完成这件艰苦的工作之后，她们为她系上了肩带，用力拉紧。最后，她们为她画上眼妆，涂上唇蜜。

午夜之前，士兵们领着她穿过宫殿，走出了大门。阿莎停在了宫殿的入口处，向外望着。守护者们挤在街上。烛光照亮了她们的脸。她们手中的烛焰仿佛散落在沙漠的一粒粒沙子那么多。

这是讨厌及害怕她的人。如果她们发现真相，知道了阿莎并不是那个要为她们烧毁的家园和死去的亲人负责的人，又会说些什么呢？她们会做些什么呢？

在士兵的包围下，阿莎走进了香金钟柏木制成的轿子里，爬上了丝绸坐垫。起轿的时候，她抓住轿子的木架，等到士兵把轿子搭到肩上，轿子又恢复了平衡。

前进的脚步声传遍了大街。风吹过屋顶。阿莎透过格子看着外面一片脸的海洋。

她想着埃洛玛在神殿等待的样子，就像亚雷克现在一样，他的新娘正在去那边的路上。薇拉可能确实是英年早逝，但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广受爱戴，广受尊敬。

如果阿莎今晚要死，她的故事会是什么样的呢？

与神殿毗邻的街道被举着蜡烛的龙裔们挤了个严严实实。士兵们站在神殿的台阶上。拱门敞开着，遮住了长者的标记。

士兵们穿过人群放下了轿子。阿莎从轿子里爬了出来，外面一片沉默。在她穿着拖鞋的脚下，石头很冷，而夜风更冷。

他们把她带进了神殿的走廊，走廊内站满了士兵，两边的壁龛内点着蜡烛。他们带她穿过中央大殿，阿莎停了下来。

她已经好多年没来过这里了。

大殿的地板上嵌着大裂谷中取来的大理石板，一根根柱子支撑着大殿的圆顶。不久之前，龙裔们还会跪在这个房间里，面对着下面祭坛里几百根烧到一半，往地板上滴着蜡油的蜡烛，唱出祷文。阿莎记得，从市场上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阿莎记得，自己曾加入过他们。

现在没有蜡烛了，也没有声音了。

一条巨大的红色旗帜挂在墙上，绘着她父亲的纹章：龙和一把插进它胸口的宝剑。阿莎知道，旗帜背后，是绘在彩色玻璃上的那些古老的故事的场景，令人眼花缭乱：龙祖从余烬中出生；圣火明亮地燃烧着，等着埃洛玛；费尔嘉德的建筑和高高耸立的神殿。

中央的窗户上是长者的形象：一条黑龙，胸口有一朵火焰，像龙一样庞大。但它被父亲的旗帜遮住了。

在大殿的中间，一圈火炬燃烧着。圈内站着亚雷克、龙王，还有一名穿着礼袍的守护者。圈外，每根柱子旁都站着六个守护者见证着这一切。

在金色刺绣的白色短袍中，亚雷克走向了他的未婚妻。火炬的火焰照在他眼睛下面的凹陷处，虽然他的嘴边流露出的全是筋疲力尽，目光扫过阿莎，欲望依然在他脸上闪过。

龙王站在指挥官身旁，穿着一身闪亮的金色礼袍。看到他以后，阿莎体内深藏的所有痛苦都涌上了表面。

“为什么？”她问，“首先，你把我变成一个杀手。现在，你让我嫁给我讨厌的人，一个你害怕的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亚雷克困惑地看向国王：“害怕的人？”

她转身面对未婚夫：“他知道你在筹划什么。”

亚雷克皱着眉头，他更加困惑了：“我在筹划什么？”

她的父亲走进火光下：“你打算利用我的军队推翻我。”

亚雷克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推翻那个赐予我一切的人？”

什么？她声音在颤抖：“你的父母因为他死了！”

亚雷克来到了她身旁，抓住了她的胳膊。阿莎甚至都没有挣扎。她能去哪儿？士兵们藏在每一条走廊里。除此之外，城里满是想要痛斥她的人们。

“我母亲爱我的父亲，甚至超过了她爱我。”亚雷克解释说，“而把我们母子加起来也不如他爱他的军队。如果说我很重要，那也是因为我是意外造成的结果。”亚雷克把她的手托到嘴边，亲吻着她的手掌。阿莎瑟瑟发抖。“他们的死亡是一场可怕的事故吗？是。但看看我，阿莎。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今天就无法站在这里。他们的死为我带来了荣耀。”

阿莎盯着他。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谎言？

如果亚雷克并不是父亲真正的威胁，那为什么父亲会提出取消婚礼？

“你根本没有打算取消婚礼。”她大声说了出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希望他能反驳。这也太扭曲，太残酷了。“你这么跟我说，只是为了让我杀死木津。”

而这样做就能摧毁古老的故事，而长者也将随之消失。这样任何对父亲统治的反抗都会消失。

“看看你，阿莎。看看你哥哥。我应该怎么对待一个愚蠢的儿子和一个丢人的女儿？你们怎么能统治这个王国？”他摇摇头，失望地看了阿莎一眼。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渴望这个男人的夸奖，无论如何，她仍然感到羞耻。“亚雷克是我一直想要的继承人。他是我应该有的继承人。”

她的父亲冲着守护者们一挥手，示意仪式开始。一位年轻女子颤抖着来到了死亡使者伊斯卡利身旁。是她父亲把她变成这样的。

“明天早上，你完婚之后，我就要剥夺达克斯的继承权。作为费尔嘉德的敌人，他将丧失继承王座的权利。而亚雷克将在我之后继承王位。”

在他的眼里，阿莎看到的只有冷淡和露骨的仇恨。

“守护者！”年轻的守护者声音大了一些，依旧颤抖着，接着龙王开始发言：“今晚我们聚集在这里一起见证这个伟大的场面。这对夫妇要将一生连结在一起。这份连结将永远不会被斩断。”

阿莎从这名年轻女子开始，一个个看着那些穿着礼袍的守护者。她们都把兜帽拉了下来。阿莎看着她们每一个人，直到最后一个：玛雅，把托文藏在存卷轴的那间屋子里的守护者。

她们的目光相遇了。

“依靠龙王赋予我的力量……”

这不是婚礼时该说的话。让两个人结合在一起的力量是长者赋予的，而不是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