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讽刺的话语
第49章讽刺的话语
林鹿族的圣地终究不是染忆安能久留的地方。身为纯正的食肉动物(狼),即便他意志力强大,身处满是“食物”气息的环境中,身体本能的狩猎欲望和饥饿感依旧在不断撩拨着他的神经,这让他感到极度不适且危险。于是,在确认廖风情况暂时稳定后,他当晚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作为杂食动物的许诺言则没有这份顾虑,他甚至在等待的间隙,帮着林鹿族一些身体不适的老人和孩子看了看脉,说了些宽慰的话。他天生有种让人放松的亲和力,几句话就能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只是,他自己一次都没有笑。
他总是安静地看着别人的快乐,那双总漂亮的狐貍眼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和疲惫。
他没有明说,但心里某个角落,是希望染忆安能留下的,在这种充满无力感和漫长等待的时刻,他渴望有一个熟悉的人能并肩站着,哪怕什么都不说。
但他们已经分手了。
是他自己说的,要忘了染忆安,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再为那个男人发疯。
可好像……他还是做不到,只要见到那个人,他的心就不听使唤地乱跳,所有的决心都土崩瓦解,这种无法掌控自己情感的感觉,让他既懊恼又无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刚好在第二十六个小时的时候,许诺言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思绪,起身走到那扇紧闭的石室门前,擡手轻轻敲了敲。
“叩、叩、叩。”
清晰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圣地回廊中显得格外突兀,也瞬间惊醒了圣泉中因过度疲惫而熟睡的阮星风。
阮星风猛地睁开眼睛,睡眼惺忪,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廖风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和近在咫尺的胸膛,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一直靠在对方怀里睡着!
这一认知让他瞬间彻底清醒,像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从廖风怀中挣脱出来,溅起一片水花。
他脸颊迅速蹿红,心跳如擂鼓,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磕磕绊绊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你……对不起……我不是……”
廖风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他只是微微偏过头,那双刚刚重见光明的、深邃的眼睛平静地看向阮星风,里面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温情。
然后,他用眼神淡淡地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意思是:去开门。
这种过分的平静,比任何指责都让阮星风感到心慌和无所适从。
他狼狈地避开廖风的视线,几乎是踉跄着从温暖的泉水中站起身,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冰冷而沉重。
他走向石门,每一步都感觉像是在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
他不知道门外是谁,更不知道打开门后,要如何面对门外的人,以及……身后那片令他窒息的沉默。
门打开的时候,许诺言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越过阮星风,急切地投向温泉中那个身影。当他看到廖风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显然是清醒的、甚至能自主地靠在池边时,他紧绷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刚松完,他的目光收回,这才猛地注意到门口的阮星风,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全身衣服浸透了水,紧紧包裹着清瘦的身体,明显也是刚从温泉里出来。
他们一起泡在温泉里?!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许诺言的脑海!联想到阮星风对廖风做过的那些事,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和恶心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冰锥,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钉在阮星风身上,里面充满了质疑、愤怒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阮星风被他这可怕的眼神吓得心脏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湿滑的地面让他身形微微晃了一下,显得更加狼狈无助。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温泉里传来了廖风的声音。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音量也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平静,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言言,不要吓到他。”
一瞬间,阮星风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千斤重锤砸在他的心口,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廖风……没有责怪他。没有用怨恨的眼神看他,而是在这种时候,用那种他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觉得遥不可及的包容语气,再次保护了他。
明明被他算计、伤害到体无完肤,差点连命都丢了。明明此刻最虚弱、最需要被保护的人是廖风自己。
可是廖风开口的第一句话,依然是护着他。
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愧疚和酸楚瞬间将阮星风淹没,比圣泉的水还要冰冷刺骨,也比那泉水更加滚烫灼心。
他猛地低下头,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勉强忍住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和喉咙里哽咽的冲动。
许诺言也明显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温泉中的廖风,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挫败感。
但他看到廖风那双平静却深邃的眼睛时,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所有的怒火,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不满和心疼的冷哼,别开了脸。
石室内的气氛变得极其古怪而复杂,廖风一句话,轻易地划定了界限,也再次将阮星风置于了一种被保护、却也更加无地自容的境地。
这份沉默的、带着伤痕的保护,比任何指责都更让阮星风痛彻心扉。
阮星风还完全沉浸在廖风那句“不要吓到他”所带来的巨大震动和酸楚中,整个人都懵着,甚至产生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廖风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冰针,精准地刺向阮星风最痛的神经:
“我哪敢怪他。”廖风淡淡地说,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阮会长那么‘伟大’,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而且……不是还顺手帮我‘解决’了最大的麻烦吗?我还得谢谢他”
“解决最大的麻烦”,这无疑指的是元首的死。
这话听在阮星风耳里,无异于最尖锐的嘲讽。它瞬间击碎了刚刚那一点可怜的温情泡沫,将他重新打回原形,一个处心积虑、伤害了人还要装作救世主的阴谋家。
这一句“道谢”,比任何斥骂都让阮星风感到无地自容,心里又痛又麻,像是被电流狠狠击过。
他再次因为自己轻易相信了元首和假廖尘的谎言,对廖风造成如此深重的伤害而感到无比的羞愧和悔恨,他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诺言站在一旁,听着廖风这带着冰冷刺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心疼廖风,又像是对阮星风活该如此的冷漠。
他没再说话,只是转身从门外拿进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袋子,走到温泉边,直接扔到了廖风手边的池沿上。
“能动就把衣服换上。”许诺言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们该回去了。食肉动物在食草动物的领地里待着,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