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无解题
第15章无解题
锦城公墓。
云寻时身着一袭裁剪修身熨烫得一丝不茍的黑色西装,左胸前别着一朵白菊,手臂戴着印有锦城殡仪所五个大字的唁巾,沉默地立在吊唁队伍的中间,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终步骤,所长和老白的妻女站在队伍最前头,目送老白的灵柩盖棺,仪式结束以后就会将他送去火化室。
在场的同事心里头都不是个滋味,擡手抹了抹眼泪,没想到老白会这样突然离开他们。
发生在殡仪所的变故被官方认定为地质灾害引发的自然现象。
至于关星舟记忆被嘲风删除,再以他半夜低血糖昏过去被正好返岗的云寻时碰见为由遮掩了过去,关星舟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想了半天想不起来,也就默认了这个合理的说法。
而白永明的死,不论是云寻时还是嘲风都回天乏术。云寻时本来就是法医学出身,可以说对于勘验遗体死因算是殡仪所里的权威,他对外解释老白是猝死,又亲自给老白入殓,修复时尽最大努力把老白遗体恢复得与正常死亡无异。
白永明在殡仪所前前后后干了二十五年,算是所里老人。突然遭此噩耗,殡仪所上下都不好受。
尤其是所长老泪纵横,后悔自己让老白一把年纪还大半夜加班加点。
眼看着快到退休年纪,谁承想就这么走了。
所长批了一大笔抚恤金,又亲自操办老白后事,算是给他家里人一个微不足道的慰藉。
老白妻子和女儿情绪几度崩溃,在所里哭成个泪人,当时云寻时也在场,于心不忍地把自己手心都攥出了血。
所有人都离了场,悲伤过度的老白妻女被同事扶去了休息室,所长站在原地一脸悲怆,显然还没从老白的死中缓过来。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瞥见情绪不佳的云寻时也还伫在场内,几步走过来拍了拍云寻时的肩膀,重重叹一口气,“老白,是我对不住他。”
“还有小时你,节哀顺变。按理说令先尊出了意外……所里应该立即批你丧假,实在是抱歉啊……
不过你回云市操办令先尊的后事,一来一回五天哪儿够,你看看二十天怎么样?
年假加上丧假本来应该一个月,只是翻了年就是一年一度的研讨会,你是非自然死亡科科长,这个确实免不了。”
云寻时轻轻摇了摇头,明白所长的顾虑和无奈,“谢谢所长,二十天已经很好了。”
其实整理遗物或许不难,整理心情才是无解题。
回云市的票订在晚上八点,原本申请的五天时间满打满算,路程完全不敢耽搁,现在既然所长发了话,敲定的二十天假云寻时自然不会拒绝,于是退了机票改坐火车。
不爱坐飞机只坐火车的习惯还是受晏梓影响,除外非常紧急的情况或工作需要,他们父子俩都会选择不那么赶时间的交通工具欣赏沿路的人文光景烟火气,这一来二去几十年也就养成了独特的习惯。
除此之外,所长遗憾不能到云市吊唁,以个人名义给他父亲送了一份心意,一套羊毫和松烟墨。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却是晏梓生前的心头好。
所长是殡仪所里鲜少见过晏梓的人,巧的是俩人都钟情水墨丹青,而且颇为聊得来,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偶尔还会通过手机交流交流心得。
云寻时无论是读幼儿园、升小学,还是他博士毕业进入殡仪所工作,从小到大的每一次转折,晏梓总是会特地留出时间陪他抵达目的地。
当年晏梓送他去大学报到,同学和导师还以为晏梓是他哥哥,结果当场就闹了个笑话,搞得不只是法医学院,连其他专业都有所耳闻,这一家两父子在院里甚至有粉丝,组团感慨他们基因太强大。
于是晏梓在第一次和所长碰面的时候,赶紧先做了个自我介绍,俩人意料之中地目睹所长愣了一秒钟。
……
天色渐渐黯淡,心事重重的云寻时拉着简简单单的行李箱,怀里揣着晏梓当时唯一留下的遗物,那个铃铛挂饰,闷头撞上一个坚硬胸廓,对面发出吃痛低呼:“嘶……几天不见,道友你怎么还是一见面就打我。”
熟悉又带着戏谑的声音不是嘲风还能有谁。
“嘲风?你怎么在这儿?”云寻时眼眸微亮,没发觉自己瞧见这人的瞬间,情绪竟然不自禁明朗了几分。
“队里安排去云市冬训,你呢?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啊。”嘲风余光瞥向云寻时的行李箱。
“落叶归根。”云寻时淡淡回应。
嘲风顿了顿,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随即问道:“道友也去云市?”
两人撞见的地方正好是a厅站口,这个入站口的目的地恰巧只有一个。
“嗯,父亲和我是云市人。”云寻时已经习惯自动地忽略嘲风时不时从嘴里蹦出来的道友俩字。
“这样啊……”嘲风点点头。
直到进了站台,嘲风还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云寻时觉得奇怪,后知后觉发问:“嘲风,你不是和集训队来的么?你队友怎么没和你一起?”
虽然嘲风他们游泳队教练一贯主张不要铺张浪费不能高调自满。
但原则上来说,也会尽量避免全队人员和外人靠得太近,人一多的地方风险系数也更大,搞竞技体育不留神容易出岔子。
所以教练最爱折中买个火车票再包一节车厢。
对于这一点被队里队员诟病了好多次,明明有补贴和赞助还有奖金,偏偏教练觉得他这么做既省钱又省心,屡试不爽。
他原本和游泳队员们跟着教练大步流星往前走,一路遇见好几波三五成群的粉丝拦路合影要签名,现在正听着队友吐槽教练扣搜不舍得安排机票,就望见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面对云寻时的疑惑,嘲风回道:“是一起来的啊,不过不巧的是那节车厢掉了个尾巴,我只好单独一个座儿了。”
说完他点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分明挨着队友的座位号,压根儿不在眼前这一节车厢,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说不定咱俩还是同一车厢,左右座呢,你座位号多少?”
云寻时不疑有他,举起自己的座位信息,嘲风瞄了一眼,真好,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位置,“太巧了,我的座位号就在你旁边。”
说完不等云寻时反应,极其自来熟的拉起对方行李箱往座位方向走,根本不是因为心虚。
【作者有话说】
嘲风:在老婆面前撒谎还是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