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叫什么哥哥？
第2章叫什么哥哥？
云寻时赶到现场时，医护人员和消防员携带设备仪器步履匆匆，担架一趟又一趟，伤者已经被拉走一部分，那些砸成一截一块一滩泥的尸体还在尽力被拼凑，从地面上、车架里刮出来。
除了救护车、警车和消防车，很多记者和新闻自媒体人也闻讯赶了过来，甚至还有听见巨大响动从家里跑出来的围观群众，他从一堆无关人员中找了个空隙，拉开警戒线钻了进去。
满地的碎玻璃和金属碎片，踩在脚底有点儿硌脚，不明性质的红白黄液体又黏腻又潮湿，此时此刻云寻时却顾不上那么多。
刚才差点儿撞上他的影子消失得太快，而这场事故发生的时机又太凑巧，加之刚才罗盘的转动，以及这周遭情况，云寻时几乎可以断定这场事故与那个影子脱不了干系。
耳边已经传来阵阵回声，是那些死去的可怜人正在痛哭流涕，在场的人，除了自己，再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们浑身染血却一脸难以置信、茫然无措，再没有人听得见那令人起鸡皮疙瘩、心尖战栗的遍野哀嚎。
云寻时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今夜注定无眠，他默默在心中为逝者哀悼，还想往里走，被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男子拦住了去路，“你好先生，这里不能随意走动，请你退到警戒线以外。”
云寻时镇定自若地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恭敬地递给他，轻声道：
“我是锦城殡仪所的入殓师，按照规定，这些逝者之后会送到我们所里。非自然死亡的逝者现场可能会掉落残肢，我来是为了避免有遗漏，后续要是有家属来认领也能尽早入殓下葬。今晚这么大的事故，您们也辛苦，多个人帮忙也能早点儿处理完，您行个方便。”
云寻时看男子有些犹豫，又补充道：“我绝对不会破坏现场，也不会给您们添乱，我的身份您可以找李局确认。”
男子接过云寻时的工作证，转过身去打了个电话，过了几分钟，才大步走过来，将工作证递还给他，警醒道：
“虽然已经排查现场没有爆炸易燃隐患，但是你还是注意安全，不要待得太久。”
“谢谢。”云寻时见男子走远，才收回目光，朝第一辆被砸中的轿车走去，比他预想的状况还要惨，他打量周围没有旁人，又走向了一块浸满血的石墩旁边，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这上面果然有不属于人的气息和掌印。”
这么多年云寻时对于这种气味并不陌生，肯定不会感知失误，而且这次的气息比起以往是从未有过的凶兆，这果然不是一场简单的事故。
云寻时在车祸现场仔仔细细摸排了一圈，现在丢了命的逝者严格来说还只能算生魂，他们没有适应和认可自己死去的事实，也不会乖乖停留在原地。
即便在这个期间云寻时能看见他们，他们却没办法和云寻时直接交流，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怕得再等等。
刚刚云寻时倒是没说假话，这片区域的遗体确实归锦城殡仪所管。
而他们所是全国规模最大也是分科最全面的殡仪所。
尤其是对于非自然死亡的逝者而言，他们有全国数一数二的非自然死亡入殓科。
而因为云寻时过硬的专业素养，有时法医都会专程来所里请云寻时协助尸身修复。
眼前这些亡魂，对于云寻时而言，再见面是迟早的事，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博毕之后，忽视所有人的阻拦和不解报考锦城殡仪所，再一手建立非自然死亡入殓科。
云寻时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东西，像是遭了当头一棒、晴天霹雳，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试图告诉自己是自己眼花看错，却在慌忙走近以后怔愣在了原地，不敢再动弹。
云寻时一贯沉着冷静，面对鬼魂死尸之时也照旧面不改色，现在却有点手脚不受控制，心跳快得要冲破胸腔，他强压着生理性颤抖往兜里摸了好几次，才把手机摸出来。
等他拨出快捷通话联系人，熟悉的手机铃声在下一秒响彻天际，云寻时悬着的心蓦地一沉，手机一个没拿稳摔在地上，冰冷残酷的声音接连不断愈发震耳欲聋。
云寻时脑海里浮现出两天前的那通电话，父亲说他这几天抽空来锦城看自己，可当时自己正忙着处理浮尸的事，记得自己对他说过，让他不用来的。
“可是您，还是来了。”
云寻时回过神来，耀熠双瞳瞬间雾上一层水汽，满眼全是难以置信和无法接受，他忽略摔在地上的手机，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属于父亲的铃铛挂件捧了起来。
在他有初始记忆的年龄，父亲就是山里的阴阳先生，四处游走奔波给人看风水，选墓地，推吉凶，而自己正是呱呱坠地后不久被父亲在墓地旁边捡到，带回了家视如己出。
近几年不流行土葬之后，父亲慢慢闲了下来，平常难得出一趟远门，最常来的地界儿就是云寻时所在的锦城。
这个原本挂在风水罗盘上的铃铛还是云寻时专程请人给他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所以绝不会认错。
工作稳定之后云寻时原本想把父亲从云市接过来，父亲却以住了大半辈子再换新地方不自在为由拒绝。
只不过这两年经常会来锦城看看自己，自己倒是难得才有空回趟云市。
云寻时全然没有才抵达现场时的镇定从容，他失魂落魄地走向那辆早就面目全非侧翻着的印有由云市开往锦城字样的旅游大巴，一个一个座位朝后面摸索，每走一步都像是耗费极大精力，磋磨着他的勇气。
尽管这满满一车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但在那瞬间他仍旧觉得即将迎来的结果无比残忍，他终于走向了最后一个座位。
赫然在目的，是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以及染血的躯体和变形的头颅，脖颈与四肢已经扭曲成了人体不可能达到的弯度，一块巴掌大的玻璃碎片正插在胸膛上，座位上的人早已没了生命迹象，也不可能还有喘息复生的机会。
云寻时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奔向座位。在靠近父亲尸身的一刹那，盈满的热泪夺眶而出，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止不住颤抖抽噎，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悲伤欲绝，心痛如绞。
等他平复下来，才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劲，他猛然擡头，望向那块玻璃碎片，上面隐隐围绕着黑色迷雾，一丝一丝的阴气正在往外渗，云寻时擡起手穿进黑雾，还没碰上玻璃碎片，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阻力和堪比冰霜的寒冷，和地上那块崩裂的石墩一样。
云寻时与大大小小鬼魂接触多年，从没遇见过这么棘手、攻击力极强的魂灵，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若是与自己猜想的有关，那人界的秩序恐怕岌岌可危。
尽管事情远远超出云寻时的预料，他仍不得不打起精神。搜索了半晌并没有看见父亲的生魂，云寻时按下心中疑虑，找到刚才拦住他的那个警察。作为遗属，省略了中间流程，直接向警方认领。
“先生节哀，不过按照规定，你还不能把遗体带走，到时候我们会通知你。”身穿制服的男子有点同情眼前的男人。
云寻时轻轻摇了摇头，“谢谢，父亲生前已经决定将遗体捐献，不过现在看这情况遗体完整度受损，器官能否使用，还要看研究所那边怎么说。”
男子听完云寻时的话，由衷向他敬了个礼，真诚道：“你的父亲是一个心怀大爱的善良人，值得敬佩。”
……
云寻时现在头疼得厉害，听力和敏感性却丝毫未减，他听见隐在暗处的说话声，下意识回眸望了一眼。
被嘲风拿捏扑腾的小鬼也看见了不远处的云寻时，那个给自己修复遗容的哥哥。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撕心裂肺大吼大叫，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打得过捏住自己的这个大高个儿，疯狂摆动手脚，不停朝着云寻时所站的方向叫唤道：
“哥哥！救命！快救救我！！我不要跟他走！求求你救我！救命啊呜呜呜！”
小孩儿被送到科里的第一时间，云寻时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极强的不安和执念。
官方给的死因是失足落江，可如果不是有隐情，离魂不应该有这么强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