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这位道友

第3章这位道友

电光石火间云寻时脑海里闪现刚才凭空出现在靠江路上那道无从捕捉的影子以及虎骨木罗盘跳动的场景，结合眼前分明成了鬼魂的小孩儿竟然面对这人鬼哭狼嚎抖抖索索的局面，认定他与这场车祸脱不了干系，霎那朝着嘲风冲了过去，果断从他手上抢鬼。

云寻时猛地一记飞身破风直踢，动作霹雳如电，堪堪要砸在嘲风手臂上，嘲风反应更是极快，屏息间闪身躲开，一把将手中拿捏的小鬼扔得老远，他眼皮微擡，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二话不说朝自己出手。

嘲风闪躲一瞬，对方根本不给他犹豫思索的时间和喘息之机，又是连环攻势，朝他肩颈和中腹劈来，嘲风心念急转认为这人是想包庇小鬼，继而退守为攻，两人顷刻间厮打起来，拳拳到肉，势不可挡。

嘲风有点儿意外面前这个白得病态的男人竟然出手这么迅猛，和他这副长相给人的错觉完全判若两人。

但除了身手敏捷，招招狠厉以外，嘲风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其余能量，这人的的确确是个凡胎肉体。

况且对方刚才很明显是听见了自己手中这个水鬼的呼救，身上的阴气更是极重，不出意外是个带有阴阳眼的人类。

嘲风估摸着对方和那小鬼做了什么交易，又或者谁利用了谁，一边格挡对方的重拳出击一边开口，不容置喙：

“人已经死了，你即便看见他，也帮不了他，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不会杀你。”

云寻时原本还惊诧于这副伪装成普通人类的皮囊竟找不出一丝破绽，乍一听见男人这段意有所指的话，仿佛不杀自己是恩赐一样，更是怒火中烧，充耳不理会对方的威胁，又是一个倒钩企图绞住嘲风脖颈。

不料对方十分警醒，云寻时双腿扑空，在险些砸向地面的霎那肌力爆发弯身后仰，手肘顺势一拐子杵向嘲风后腰，力度之大，缩在一旁的小鬼都清晰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忍不住心里嘀咕，人不可貌相。

随即嗵的一声，云寻时整个人摔滚在地上。尽管早有准备还是擦破了多处皮肤，衣服更是不堪重负直接报废。

没想到这个人类能对他自个儿都这么狠，嘲风痛得嘶了一声，扯了扯嘴角，上头还挂着刚刚那混乱之间被云寻时揍出的鲜血。

不过云寻时显然也没从对阵中讨到什么好处，他浑身肌肉都像是被嘲风打散一般疼痛难忍，却依旧不管不顾半跪在地趁机从袖中甩出数张由朱砂画符的黄表纸以及一柱串连紧密的四方铜钱。

四方铜钱凌空噼啪几声分成数枚，旋即唰地落进分散飘浮着的黄表纸中，两者摩擦瞬间燃起几簇火苗，火苗的位置构成一副有棱有角的多边结构，不过眨眼半空倏地浮现出重重叠叠的金色线条，罩在嘲风的头顶，正是缩小了的铜箓八卦阵。

云寻时摆出铜箓八卦阵，就是想验证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恶魂，交手时分明觉察到他身上有和玻璃碎块、石墩上一模一样的气息。

事已至此云寻时清楚单打独斗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但不论如何，都要勉力一试。

嘲风见对方突然停下手，开始对着自己卜起卦来，冷不丁笑了一下，心道对方不应该是个阴阳眼，而是个年纪轻轻就走上崎岖路径的神棍吧，有点道行，但好像又不是很多。今晚糟心事太多，眼前的场景难得让嘲风放松一分钟心情。

意料之外，铜箓八卦阵竟然没有照出对方原貌，察觉嘲风在八卦阵中嗤笑出声，云寻时心头并不轻松，他和对方纠缠数百招，自然知道对方武力值极高，此刻这声轻笑落在云寻时耳朵里，无疑是火上浇油。

云寻时手中紧紧捏着一枚四方铜钱，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用那枚四方铜钱划破自己指尖，铜箓八卦阵竟然轰地被震碎，没有丝毫预兆。

云寻时眉头一皱，下一秒不动声色划破指尖，靛青色血液沿着四方纹路浸满铜钱凹槽，空气中弥漫血腥之气。

如果是换了六界以内那些让人头疼心烦的家伙们，嘲风早就将他们打得要么俯首求饶要么一命呜呼，哪里还用得上费口舌又费心力，今天是嘲风为数不多耐心极好的对阵。

毕竟嘲风再不济也是个神籍，面对一个普通人。

即便对方是个有点儿功力的阴阳眼神棍，也不可能随便出杀招。他虽然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但更不会枉顾人命。

更何况，他在人界的伪装，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绝对不能出岔子让神界那些表里不一的众神察觉。

嘲风终于是摊了摊手，面对这个自始至终对着自己穷追猛打不发一言的男人像说单口相声一样无奈问道：

“我说这位神算子，你这么拼命干嘛？难不成他还能增长你几分修为道行？”

云寻时轻喘着气，胸廓微微起伏，只以为嘲风故意岔开话题。

即便双方停了手，云寻时也没办法给他好脸色，冷着脸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今晚的事故，与你有关吧。”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后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或反驳，略带纠结的表情落在云寻时眼里更是坐实了他的想法和对方的罪行。

见两人暂时停了手的小鬼无声无息跑到云寻时的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全是水渍，脚步有点笨重滑稽。

他跟着云寻时屁股后面游荡那么久，说熟也算混了个魂熟，可正儿八经算起来其实一句话都没说过，要说这个哥哥真的会因为自己刚刚那一通求救和这大高个儿不要命的打架，他总觉得不可能。

于是小鬼犹犹豫豫，趁着云寻时再次动手前问出了口，“哥哥，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很愤怒，是不是有其他原因让你……”小鬼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正在组织语言。

杵在一旁的嘲风闻言挑眉，视线再次落在云寻时的脸上，并未在第一时间插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随即后知后觉发现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一拍脑门愤愤打断小鬼：“所以你不是为了这个小鬼头打我？”

云寻时瞪了他一眼，仿佛听见什么笑话，“怎么？你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几十上百条人命，难道和你没有关系？！你身上明明有死者的气息！”说话间云寻时把小鬼护在了自己身后，似乎怕嘲风再次抢鬼。

嘲风刚才之所以没有及时开口，是在思量有没有对这凡人透露自己身份的必要，话已至此，嘲风总算明白这人在抽什么疯，他颇为头疼道：

“这位道友，有没有一种可能，今晚这事儿它是个误会。现场与我无关啊，我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云寻时眼眸微动，并未回应，但他的表情让嘲风清楚这人是在思索这段话的可信度，良久，云寻时才回应：“方圆十里，你是第一嫌疑人。”

嘲风没想到今晚追过来不仅没把那恶煞之气搞清楚，还被眼前这个人类当成犯罪分子，他朝缩在云寻时身后的小鬼打了个响指，使了个眼色，意图不言而明。

小鬼是个机灵的，虽然他不喜欢拿捏住自己的这个绿眼睛大高个儿，甚至本能畏惧这个人，可是还是要诚实地作证，于是对着云寻时道：

“哥哥，我被大高个儿捉住再等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车祸已经发生了。”

云寻时听见小孩儿的话，满脑子往上涌的沸腾血液在那刹那间冷却下来，渐渐变得后背发凉。

这件事，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先入为主，陷入错觉，按着小孩儿的话没道理骗自己。

他警惕地问道：“那你身上为什么有死者的气息，魂灵气味又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嘲风伸出手指了指警戒线内的救护车和警车，又掏出手机，解锁，调出呼叫记录，咻地甩给云寻时，见对方检查完通话时间面色变了变，明显没有刚才那种巴不得索命的架势，才缓缓回应：

“死者气息是因为我救人。八卦阵结果不是告诉你了嘛，我不是鬼。至于我身上的气味多半是之前和那东西交手的时候沾染上的，可惜让它逃了。”提到罪魁祸首，嘲风咬了咬牙。

嘲风见云寻时仍旧面露疑惑和防备，知道这次是没办法随随便便糊弄过去，秉着关爱人类以及搞好关系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原则，选择性和盘托出，把自己在附近机场察觉恶煞动机然后一路追到这儿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云寻时彻彻底底冷静下来，理智回笼，心知自己怪错了人，面露赧色，白皙薄弱的皮肤难得多了几分血色，“实在抱歉，我……刚才太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