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还回去
许自盈险些认不出周云客，一身满是风尘的浪客装扮，戴斗笠蒙着脸，手持的剑也是用布包着的，从前清雅的眼中尽是疲倦，哪有一点从前领卫之首的样子。
“周大哥，你怎么……”
许自盈依旧沉浸在错愕中，周云客突然毫无征兆地手捂心口踉跄了一下，许自盈赶紧去扶，不用他看，就立刻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周云客缓了口气说：“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许自盈搀扶周云客沿着路边行走，夜深十分大街上空无一人，凭借微弱的月光，周云客带他来到一间隐蔽的小屋。
推开厚重的门板，周云客先是坐下，指了指墙角放置物品的架子，让许自盈拿来药箱。
许自盈依言立刻拿了过来，周云客点起烛台，脱掉衣物，满身的伤痕便映入许自盈眼前。
这些伤纵横交错、遍布全身，看颜色有些日子了，只是有几道伤实在是太重，随时都有崩裂的风险。
方才周云客心口最严重的一块伤口就是裂开了，只这么一会儿，多重的草药味也掩盖不住这浓郁的血气。
周云客用牙咬住帕子，脸色苍白如纸，忍住巨痛要往伤口上撒药粉，许自盈上前握住他不停颤抖的手，轻声道。
“我来吧。”
“有劳了……”
许自盈不是医师，倒也勉勉强强替周云客包扎了一番，血是不流了，周云客身上了力气也仿佛被抽干了似的。
一室沉默，相对无言，桌上的药瓶白布摆放凌乱，染血的帕子在微弱的烛光下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许自盈开口道。
“周大哥，我还以为你已经……”
见周云客不说话，许自盈欲言又止，“你身上的伤，是容飞厌所致吧？”
周云客动了动发白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他只怨我多管闲事。”
虽周云客没有明说，许自盈也料想到发生了什么，不禁升满心的愧疚，“容飞厌肯定在追杀你，不如，快回宣乐城寻找庇护吧？”
周云客缓缓摇了摇头，柔和的眼角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回不去了。”
“为什么？”
“先帝毒发身亡，六殿下与九殿下都不愿继承皇位，便把这个位置给了八殿下，但现如今，虽是八殿下当了皇帝，实则背后掌权的，依旧是六殿下。”
“六殿下在宣乐城有实权，又与霄云山仙派私交甚密，他现在虽是隐退，但几乎一手遮天，而容飞厌又是与他站在一起的，他们二人似乎做了什么交易，总之，新帝刚刚登基，最先要除去的，就是领卫司。”
许自盈面露吃惊，道：“那岂不是……”
周云客点了点头，“现如今领卫司早已化为泡影，而我也被当做重犯追捕，和英儿一起……”
说罢周云客稍稍偏头，顺着他的视线，许自盈发现床榻上还躺着一人，周云英安静地睡着，晦暗的烛光下，依稀能看出他比从前更加瘦弱了。
周云客收回视线道：“我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若我有一日亡故，能有人好好照顾他。”
许自盈于心不忍，“不会的周大哥，不会的，你不会死，天涯海角，总有你们兄弟可去的地方，快点离开这里吧。”
周云客眼帘轻垂，轻缓而又坚定地道：“可我放不下你。”
闻言许自盈一顿，周云客接着说：“所以我这次堵上性命前来，就是想接你跟我一块走，世子说你不走了，可我还想等，等一月的时间，若过了一月你还未逃出来，我便会永远离开这里。”
说罢他抬起头，语调里升起一股柔色，“但是你来了，我就知道，你是愿意跟我走的。”
面对周云客隐晦的视线，许自盈意有所躲闪，偏过头说：“我是用了沈安怀给的药，但我出来只是想做个了断。”
周云客眼神微动，问：“这是何意？”
许自盈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清清冷冷，“总之，周大人我求你最后帮我一次，求你带我把身体还给江掉，其他的，我别无所求了。”
见周云客欲要再说，他抢一步接着道：“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是我的，你我都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现在容飞厌摇摆不定，我看着难受！我宁可交出身体也不想再看见他了。”
这话说的周云客无法反驳，依照周云客的性子也绝不会要许自盈自私。
话已经说满了，再也没有收回去的余地。
或许周云客会想他深明大义，但许自盈知道他依旧自私，他凭什么要看着自己慢慢变成另外一个人。
慢慢的失去一切，这不是他想要的，倒不如，死的干脆利落一点，尽早做个了断。
最终，周云客答应了他，那用作祭台的森林他从前探查过，所以较为熟悉，此地不宜久留，今夜他们便要动身离开。
看着正在打点的周云客，许自盈突然问他，“周大哥，你知道那药粉是什么吗？容飞厌……他应是睡过去了。”
周云客手上微顿，接着继续忙碌，“自盈，他是魔尊，不是肉体凡胎，不论是什么，也伤不到他。”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遍一遍地告诉许自盈容飞厌真实的身份，他感觉自己有些可笑，自嘲地喃喃道：“是啊，我多想个什么……”
收拾好一切，周云客背起虚弱的弟弟，许自盈在旁边扶了一下，周云英动了动，意识不太清醒地睁开眼睛，看到许自盈，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周云客道：“这孩子一直想着你呢。”
许自盈只笑了笑，摸摸周云英的脑袋，与周云客一起离开了这座小屋。
这次许自盈走的是林路，需要将近三日才能到达祭台所在的位置。
三人骑着两匹早已准备好的骏马一路奔驰，许自盈知道容飞厌迟早会追上，所以他不敢慢下来，从天光大亮再到暮色深垂，这才找了处岩壁下的洞穴休息。
许自盈倒还可以，只怕周云客和周云英体力不支，升起火后周云客安置周云英睡下，周云英靠着许自盈睡着了，余下两人围坐火堆。
许自盈发现周云英睡着后几乎听不到呼吸声，只有用手指放在鼻子下，才能感受到微弱的鼻息，可见病的有多重。
“周大哥，你弟弟的病，能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