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重逢 - 下嫁帝王家 - 月亮文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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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重逢

“最常用的染料不过槐花、栀子、黄柏、靛蓝和苏木等,却能染出水苍绿、月影白、山茶红、天青蓝、浅绯色等几十种千变万化的色彩。

村中裁缝家中的布匹,哪些料子卖得更贵,也不必我多说,大家都晓得。哪怕是同一匹布,颜色染得更受人青睐,自然就能卖得更好些……”

这日臧宓正坐在院中枇杷树下,支了一只砂锅教村中女子如何染布,刘春忽而匆匆进门来。上午时天气还凉爽,她却走出满头汗,神色压不住的焦急惊慌,径直到臧宓耳边低语几句。

“……李郡守的头被砍下来,塞了粗糠,挂在城墙上。城中能逃的人早便逃了……”

臧宓听闻叛军竟攻入城中劫掠,心头自然震惊,来不及担心旁人,又听刘春道:“听闻卢湛原先败在刘将军手下,心中衔恨,如今在城中到处都张贴了告示,要重金求购娘子你呢!”

小岭村与宜城相去并不算远,卢湛远来,一时摸不清情况,但城中自然会有人畏死投降,受卢湛驱使,找到村中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她如今既不知刘镇在何处,又并无亲故可投奔,才又怀了身子,不宜长途跋涉逃亡,一时之间,竟生出几分无措来。

“西大营中不是留守着数千将士么?如何竟这般不堪一击?”

刘春愤而啐了一口,怒骂道:“卢湛的人尚未打进城来,周副将已领着兵马,护着几位女眷跑了!有桓家保着他的前程,旁人的性命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院子里几个女子听刘春之言,不由都有些惶惶不安。从前卢湛在宛城一带肆虐之时,听闻每每攻下城池必要洗劫屠戮,如今这人竟悄无声息打到宜城来,还不知会有何残忍行径呢。

“我姨母早年被嫁到邻县,那边情势应比宜城好,娘子你收拾两身衣裳,我送你去她家一趟,先躲着些时日,等刘镇和孙将军打回来,咱们再回宜城也不迟。”

刘春说着,进门给臧宓收拾东西。而村中许多人此时也得知了消息,有些门路的,都纷纷四散逃窜。没有门路的,也各自带着米粮,携家带口地往后山深处躲藏。

此时夏蚕待收,而田地里庄稼尚未成熟。

虞县洪涝成灾,却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许多地方自春汛之后,两三个月未下一滴雨,田里干得一丝火星就能点燃。虽收成不好,却也是一家老小全部的指望,但这时却出了兵灾,为保住一条命,哪还顾得上地里的庄稼呢?

而卢湛选择这个时候来攻,也是瞅准了时机,趁着稻米将熟,先下手为强。世道越乱,正可趁火打劫,浑水摸鱼。至于平民的死活,又有几个人当真放在心上呢?

刘春的父亲将耕牛套上板车,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绑在板车上,携着一家老小,想沿着官道往邻县赶。

臧宓被刘春搀扶着,一路匆匆往她家中去,所过之处,往日的平静安谧不复存在,到处都是灾荒降临之前的失措惊慌。

可这般仓惶奔逃,手无寸铁的在路上遇到卢湛的大军,岂非送上门待宰的羔羊?而一旦知悉她的下落,追兵必然紧追不舍。她家中的青壮男子或可逃过一劫,但随行的老弱妇孺,当真能逃出生天么?

“大道之上无所遮蔽,手无寸铁的平民,携家带口,又带着行李,如何逃得过卢湛的骑兵呢?依我之见,不若将家中值钱的东西藏起来,带上十几天的口粮,在后山崇山峻岭中垒寨。

西大营乃是宜城军的大本营,岂肯就这般拱手送到卢湛手中?只要熬过十余日,刘镇定然能领兵打回来。”

臧宓见刘春的父亲忙碌着套车,径直叫住他,与他商量道。

见他仍有疑虑之色,臧宓又道:“后山地势险峻,林木深邃,又有溪流水源。只要带够粮食,除非火攻,并不惧卢湛将士围困。村中平日里有事,总是守望相助,将几百号人召集起来,以逸待劳,尚可一战,总比逃窜出去,四散飘零,任人宰割的强。”

恰有人赶着牛羊牲畜往后山躲藏,听臧宓此言,不由也劝道:“现在外头还不定是个什么模样。我倒觉得臧娘子这提议十分好,咱们藏在山里,有人来抢粮食牲口就操起锄头扁担打他一顿,还能有个相帮的。出去死在哪个路边沟头,到时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原本逃难之途就充满了不确定的变数,若非畏惧卢湛残暴,谁又舍得下安定的家业,冒着酷暑逃命呢?因有人劝阻,村中不少人聚在边上议论纷纷。到底是平日里就有些血性的小岭村,许多原本要出逃的人竟也随之改了主意,转而回家扛起锄头尖镐。

村中原也有铁匠、猎户,也有老人年少时经历过战乱,这时便组织了人手,在山道最狭隘险峻之处开始垒起石寨防御。

有人帮着铁匠烧炉子,打起长刀。有人跟着猎户现学起拉弓射箭,孩童帮着放养牲畜。各家自搭了草棚临时歇息,一些妇孺则自发地为大家蒸些耐放的面饼等充饥。

臧宓从未曾吃过这样的苦,餐风露宿,因为走得急,只带了盖的薄毯,连一床垫褥也未及抱走。却也咬着牙,并不肯抱怨一句。消极的情绪会像火星,侵蚀人心,她做为女子当中众星拱月的主心骨,一举一动都落在旁人眼里,更不能负气任性。

好在许多人晓得她初初有孕,对她也十分照顾。

上山的第三日傍晚,山下零星冲起一片火光,遥遥可见周边不少村子都被付之一炬。而卢湛的军队堪比蚂蟥,所过之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被蚕食一空。幸而并无人发现后山藏着的人,战火并未蔓延到此处。

次日那些人再度洗劫到此处,这一回,却并未如上一次那般幸运。只是寨中的村民早已恨得牙痒,下头零星的箭放上来,这回也当仁不让,回敬了一波滚石下山。

偶有人爬到寨下,两旁简陋的箭楼里就射出几支冷箭来。虽实力悬殊,但因着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一时竟十分棘手。

很快,山下便射上裹着火油布的箭头来,底下人扬言要放火烧山。但这时节天干物燥,若在山上放火,对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但为保险起见,臧宓仍旧让众人提了木桶来,在溪流中取了水,严阵以待。

两厢僵持之下,山下忽而有铜锣声响,有人骑着马,来回在山脚大喊:“刘镇引大军回还,卢湛不敌溃败啦!”

此时距离宜城之乱不过才第四日,听闻这个消息,就连寨中许多村民亦不敢相信。可这种时候,谁会在外头胡乱喊这种话呢?

就连外头试图攻上山来的小股卢军亦觉得这是敌方妖言惑众,故意来扰乱军心的不实之辞。可若山下的人朝上攻打,而寨中的村民亦发起进攻,这拨人便要腹背受敌,因此并不敢恋战,只匆匆四处扔下几个火把,便立即往山下积聚。

四处起了浓烟,人人震骇,刘春忙扶着臧宓往一处石洞中躲。寨中不少男女也纷纷往溪流边跑。

不多时,却有一阵杀声震天,许多黑甲的将士不顾火势与浓烟,冲上山来。为首之人,身形魁伟,须发凌乱,眼睛都熬得发红,好似地狱索命的厉鬼。

“阿宓!”

臧宓躲在石洞中,扶着刘春的手因为紧张,克制不住有些颤抖,依稀却听到有人唤自己,嗓音粗噶嘶哑。

虽听着并不大像刘镇的声音,但能这般唤她之人,除了刘镇又能有谁呢?

她放开刘春的手,朝洞口张望,问刘春道:“我好像听到刘镇的声音?”

周遭人群因为惊慌,闹哄哄的,有人在找水桶,有人在往石洞中泼水,刘春着急地用瓢给臧宓身上也浇些水,摇头道:“刘将军远在江州,哪里这么快回来?”

只是外头的浓烟不久之后就渐渐小了些,响亮的呼喝声嘈杂不断,有人从t望孔望出去,见外头许多人来回穿梭着打火,朦胧之中,有人呛咳着又唤道:“阿宓!”

“好像真的是刘镇带人在外头打火!”

人群忽而欢呼起来,许多人喜极而泣,提了水桶爬到石墙上,朝外大喊道:“臧娘子在里头呢!”

臧宓正被刘春浇了一头一脸的水,连头发丝都湿透了,听见外头的动静,忙用袖子擦去眼睛上的水,连日来的疲惫都散去,神采飞扬抓住刘春的手腕,情不自禁雀跃道:“我就说他回来了!”

说着,等不及刘春回话,已提着裙裾,往石洞外奔出去。

刘春伸手,原想抓住她,却生生未够得着她的一片袖缕,“娘子,你……”

山上艰苦,许多时候不得不席地而坐,因为人多,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简陋的草棚也遮不住什么,根本没有条件好好梳洗。方才浓烟起,臧宓的衣袖上不知在哪沾染了尘土,被水打湿了,擦在脸上黑黑的,脏污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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