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小山狸 - 下嫁帝王家 - 月亮文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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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小山狸

臧宓踮着脚,抬手抚了抚他粗硬又凌乱的头发,仰头看着他满面的风霜与尘土,不禁笑出泪来,点头哽咽道:“我也想你。”

滚烫的眼泪滑下来,冲刷过脸上脏污的痕迹,花脸猫一般,留下几道滑稽的印子。

刘镇见她这模样,忍俊不禁,心中又酸软成一团,只将衣袖卷了又卷,翻出一片稍微干净些的衣角,小心翼翼将她脸上污迹轻轻擦去,软声道:“吃了不少苦头罢?我瞧你似清减了许多的样子,如何瘦成这模样?”

他在路上得悉战报,片刻都睡不着,日夜兼程赶回来,又经历了一番恶战,实则不比臧宓好到哪里去,熬得一双眼里都是红血丝,声音也似敲破的鼓一般。

臧宓初时的委屈早已因见着他的喜悦而平静下去,见他这模样,不由又心疼,摇了摇头,垂下头,心中既欢喜,又略有些羞涩道:“我没事,只是近来口味变得奇怪,又恶心反胃,吃不下什么……”

刘镇尤以为她因一时惊惧,又不惯这样艰苦的环境,难以适应,正要安抚她几句,又听臧宓踮着脚在他耳边悄声道:“刘镇,你要当爹啦!”

这一句轻飘飘的,砸在他因为疲倦而略有些混沌的脑子里,他心中下意识有些欣喜,却又反应不过来,推开臧宓的肩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目光最终落在她平坦如初的小腹上,蹙着眉头奇怪道:“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

从前他每听闻哪个妇人有孕,便见那人必然肚大如箩,可臧宓并未显怀,心中便觉难以置信。

“傻子,等到能一眼瞧出来,需得四五个月的时候了。”

刘镇这才赧然挠挠头,笑道:“竟是这样么?”

他少时也曾见继母朱氏一个接一个地养下四个孩子,只是他是男丁,又并非朱氏所生,家中只会指使他跑腿做活,却并不会多嘴与他提什么女人生养的事情。等他察觉之时,往往已是人尽皆知了。

可朱氏那时似乎格外能吃,刘镇仍记得她生老四那时,他杀了一只鸡炖上,自己只喝到一口汤,几个小的碗里也只落得一两块肉,而朱氏吃了整整一砂锅。

可臧宓如何竟因怀了身子,反而还瘦得有些脱相了?他曾听闻有些女子是不大好生养的,就如他生母,因为伤到身子,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他爹并不会照顾人,只请了一个有些聋的老太婆来照顾她。

她死时只与臧宓一般大……

刘镇原是十分期盼能与臧宓养下一个孩子的。可瞧着臧宓憔悴的面颊,原本珠玉般莹润的肌肤也变得黯然,心中忽而有些惧怕。怕这个孩子的到来,而令她与自己阴阳相隔。

“待城中安定下来,请个医婆到家中仔细为你调理。吃不下饭能熬到几时去?若生养孩子这般辛苦,便不养也罢。”

实则臧宓只觉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一想到腹中有个小生命悄然成长,心头便觉细细碎碎的欣喜。这是她与刘镇的第一个孩子,又在懵懂之中摸索,一举一动都慎而又慎,唯恐因自己的过错,以致不良的后果。

刘镇这话说得十分孩子气,臧宓虽晓得他是体谅她,仍瞪他一眼,咬牙拧他胳膊一圈,微恼道:“怀上还能如何不养呢?既晓得我辛苦,还拿这种胡话戳我的心窝。”

刘镇并不愿在她面前提起他生母的旧事来吓唬她,只胡乱揉了揉她发顶,喉结滚动,压下心绪中那些不宁,小意用胡茬扎过她腮边,在她眼睫上落下一吻。

这时寨中的人挪走堵门的条石,刘镇麾下的将士扑灭四下零星的火,来向他请示。

城中如今无主事之人,战乱之后,必然有人趁火打劫,盗窃抢掠。又有卢军残部四处藏匿行踪,潜伏在城中,伺机而动,亟需清理出去。

许多人家损失惨重,只怕一些奸商也要趁机囤积居奇,抬高物价,一切都需得有人强势而有力地控制下去,渐渐恢复正常的秩序。

刘镇这几日必然难以得闲,但顾及臧宓有孕在身,下山路陡峭艰险,比上山时更多几分险峻。因此只在她面前蹲身下来,扭头对她道:“阿宓,我背你下山。你今日先歇在老屋这边,等明后日城中安定下来,我再来接你家去。”

边上还等着一行将士,臧宓哪好意思要他背,只觉得面颊上有些热,轻推了一把他肩头,摇头道:“我哪里就这般娇气?不过几步路,刘春她们自会照顾我。你不得闲,自去先忙你的。”

刘镇还要坚持,旁边路过的村民见他这模样,牵着牛羊站在一边瞧热闹,笑道:“臧娘子,你就让他背。他小时候轻巧得跟只山猫一样,走这山路就跟平地似的,还会翻跟头……”

这人不过一句玩笑话,却不知哪里点着了刘镇,他忽而捡起地上一枚尖锐的石子,直起腰来,驱赶他道:“哪来那么多话?信不信我拿石子敲得你成个豁牙?一把年纪,成日说些什么浑话……”

臧宓并不觉得那人说了什么浑话,心中微觉诧异。而那人也并不忌惮刘镇的威胁,反是涎着脸,嬉皮笑脸又戏弄他一句:“瞧瞧,阿狸这就生气了!”

听得“阿狸”两个字,刘镇晒得有些黑的脸膛顿时就红到了脖颈根,手中的石头当真弹了出去,打在那人牵着的一只羊尾巴上。山羊受了惊,扑腾一下就蹿了出去。那人手上牵着绳子,被拽得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忙叫唤着前头的人帮自己捉羊。

臧宓见此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怪他道:“他不过叫你一句阿狸,你何故就这般恼火,要吓走他的羊?”

刘镇没好气瞪她一眼,也不再与她磨蹭,回身抱住她膝弯,便大步往山下去。

臧宓忙伸手牢牢揽住他肩膀,见他当真有些生气的模样,不由愈发好奇。等他气渐渐消了,试探着笑问道:“阿狸这般可爱,你如何要生气呢?”

刘镇咬了咬牙,终是有些烦躁道:“朱氏嫁进门前,我家中有个耳背的老太婆照顾我,说我长得像山上的狼猫,成日叫我‘山狸’。我那时成日与村中孩童在后山竹林中玩耍,每到吃饭时,这老太婆定然要站在村口唤‘山狸回家吃饭了!’”

“村中的老少那时也都唤我‘山狸’、‘阿狸’。”

臧宓并不觉得这有何好笑,因问道:“这又有何可恼羞成怒?”

“后来村中有人家买了一笼小鸡,未免被黄鼠狼偷吃,夜里便挂在房梁下。隔日却连根毛都不剩了。他家的房梁十分高,需得搭梯子才够得到。许多人听说后都议论纷纷,好奇那笼小鸡是被什么偷吃的。”

“因觉得黄鼠狼跳不了那么高,有人就猜测是山狸……那天老太婆在村口唤我吃饭,村里的孩子都学着她叫‘山狸回家吃鸡了’!”

臧宓不由笑起来,想他那时年幼,当真以为旁人都觉得他爬到人家房梁上偷了小鸡吃,心下必然一本正经地觉得冤屈愤恨。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如今晓得当时不过是旁人开玩笑,却仍绕不开那道坎,心中十分嫌弃‘阿狸’这个名字。

“那你到底喜欢吃鸡么?”

臧宓咬着唇,伸手去拨弄他有些发红的耳廓。

刘镇因觉手酸,恰放下她在路边歇气,见她目中满是促狭的笑意,将她肩膀按在路边山石上,凑近她耳边,咬牙道:“我只喜欢吃你!”

说着便故作凶狠地作势要咬她。

臧宓忙伸手挡开他的嘴,见并挡不开,急道:“我好几日未曾好好梳洗,只觉身上脏得很……”

刘镇因见她容色憔悴,念着她怀着身子却遭了这番磨难,也不舍得再闹她,只换了手来,将她重新抱起,继续往山下去。

“我当日随着陈大人去军中,只为每月能多挣几两碎银,让你从此不必跟着我吃苦受累。可而今,我在军中已是声威赫赫的将军,却仍无法护你周全。

你如今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心中恨不得将旁的杂事一概撂下,什么都不管,却又不得不离了你,为旁人家的闲事去操心。阿宓,嫁给我这样的人,你心里可否后悔?”

臧宓听他似有歉疚愧悔,唬了一跳,忙摇头道:“若你只顾着我,岂不与周副将一般?战事方起,他便护着桓夫人一行,径自逃出了城。桓夫人自然感激他,将来或有重酬,自可保住他的青云梯。可城中百姓的安危,又被置于何地呢?”

周副将虽与庐陵公关系匪浅,可到底食君之禄,便该忠君之事,岂能只顾着桓家的女眷而将整座宜城拱手相让呢?这便是令人愤恨之处。但凡他能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宜城也不必有这场浩劫。

刘镇重重叹息一声,并不去评价周副将的功过,只将臧宓的腿圈紧,“待将卢湛收拾了,我便去向孙将军提请,卸下这将军的重担。总要守在你身边,看着你平安将这个孩子生下,将养好再做别的打算。”

他自来爽朗豁达,甚少有这样忧心多虑之时,臧宓不由失笑:“我还以为你并不大期待这个孩子,却原来是因着快要做爹被吓傻了。是我要生养孩子,怎地反倒好像是你怀了身孕?”

往日臧宓这般笑他,他说不得要生恼,这时却在路边停下,将脸埋在臧宓腹间。虽未说话,臧宓却察觉他肩膀轻微抽了一下,竟是在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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