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舅舅。”

马克吐温的声音中透着苍凉，好似一瞬间老了许多。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盯着艾拉的目光却一直不肯收回。她们简直一模一样，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这算是对自己的惩罚吗？

“孩子，虽然我不愿意你与自己的父亲和妹妹相认，但这一天终归还是到来了。就像我努力阻止马伊内与你父亲在一起，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陷进痛苦的深渊之中一样。”

“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场悲痛，久到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身为天族总司令官的身份及马克西姆斯这个荣耀一时的名字。”

说到这里时马克吐温将目光从艾拉身上移到了拉斯贝尔格身上，仅仅只是一眼，便又重新望向了艾拉的脸庞。眼中的伤痛没有作刻意的隐瞒，也无需要再对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隐瞒。他在来这里时就已经想好了要说出一切，尽管他一直倔强的认为这是一场不应该发生的错误。

“你和你母亲长的一模一样，艾拉。马特第一次告诉我他遇见你时我就在想象你的模样，从那之后你的名字就一直记在我心底里了。”

艾拉觉得自己应该对他说点什么，这个突然出现的自称是自己舅舅的人，哪怕只是一句安慰的话也好，但她喉咙发紧，声音困在了脖子深处，一个音也没能发出。

他尴尬的笑了笑，转头朝着为他轻抚后背的马特望去，然后才又接着说道：“你们的母亲马伊内是我的妹妹。一直以来她都是我的骄傲，美丽、善良、单纯。她本来可以成为最优秀的守护者，可她却放弃了主神给予她的荣耀，她留在了我们出生的村子里，悉心照顾着年事已高的母亲直到送她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她的付出才让我能心无旁骛的专注于守护者的使命和职责，将马克西姆斯之名刻印进天族极乐世界的荣耀簿中。也正是因为我将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自己守护者的事业中才让我完全忽略了她，没能及时发现她的心事和变化。直到我猛然间在她眼中看到了忧伤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并不惊讶她会为了和平而说服身旁的人们放下仇恨，她会这么做，因为她从来不希望看到战争与伤害，可她看不到的是，天族与魔族之间的分裂与对立是必然会发生并且只会一直恶化下去的事实。尽管我对她一再解释，她也不愿去接受，这全都是因为她爱上了你们的父亲。”

“我们争吵过，甚至说出令对方都感到十分失望的话，可却仍然改变不了什么。她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了他，没有一丝保留的余地，哪怕是她明知道或许得为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没有动摇过。我感觉到自己将会失去她，因为那段时间她虽然忧伤却充满着期待，我观察了很久，终于发现支撑着她快乐的原因是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离开，她下定了决心要这么做。为了保住她，我不得不将她禁足。”

“我不敢看她哀求的眼神，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向我要求过什么。唯一一次开口却是为了要和一个魔族的男人私奔，我无法接受。可更让我接受不了的是，她亲口告诉我她怀孕了，而孩子的父亲却是被天族痛恨着的魔族。我很明白，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传到主神大人那里，那么你们的母亲就将失去她年轻的生命。”

“她每天都在流泪，一遍遍重复着她的悲伤与哀求，她想要抗挣却又不得不尽量维护着你们弱小的生命。到后来我几乎不敢看她，怕自己会被她的悲伤所淹没。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依然无法阻止她那可怕而不切实际的想法，最终我犯下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我带领着守护者每天蹲守在你们母亲与你们父亲私会的地方，我想看看到底是谁让马伊内那颗柔弱的心变得坚硬固执，我要亲手将她拉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毁灭她愚蠢的希望或许就能换醒她新的希望，至少，至少我不会对无辜的小生命下手，只要你们出生，她一定会拥有新的希望，忘记以前伤痛。

我终于等到了你们的父亲并亲手杀了他，我以为我处理的干净利落，在打斗中我捡到了从他身上掉落的项链，我把它交给了你们的母亲。我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那时的她已经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是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鲜血顺着唇角流下。那一刻我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所做的一切，我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再原谅我了。

从那天之后，马伊内选择了沉默，整个人安静的就像死去了一般，没有一点声响。每天她都会默默吃完我送来的饭菜，然后安静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无论我和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我以为一切都会好的，等到孩子生下来后，她会为了他们而改变，因为她是那么善良，她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们的父亲并没有死去他被救了。不仅如此，他还拥有了比以前更为强大的魔法力量，他带着这种可怕力量和满心的仇恨返回到了天族，以魔鬼的姿态肆意的摧毁着他路过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村庄。大批的天族守护者倒在了他的魔法之下，没有一个人能阻止这场可怕的灾难，直到他进入了尤普罗西内村。

整个村庄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人们在中慌乱四散逃离。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天，哭声、叫喊声、人们在奔逃时撞翻瓷器的破碎声……”说到这里马克吐温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仿佛这些场景都发生在昨天般真实。

空气在这一刻凝结了，马特与艾拉屏住呼吸幻想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这是他们宿命开始的时间。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马克吐温眼睛里的泪水悄然滑落，他拉起马特的手走向艾拉，将两人的手重叠在了一起，脸上挂着悲伤与歉疚：“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法救出你们的母亲，悲伤的情绪早已将她击溃，她是用顽强的意识支持着自己生下了你们兄妹。她太虚弱了，虚弱到连释放情绪的力气都没有，可却她坚持要将你们父亲留下的项链亲手带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尽量外面已经乱作一团，可她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她的眼睛里除了你们再没别人。”

“我不能肯定你们的父亲是否还具有人类的意识，他看起来和魔鬼没有两样，在马伊内为马特带好项链时，我将他将给自己的亲信带走，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好你们，可我最终还是没能做到。你们的父亲闯了进来，他要杀的人是我，可当他看到马伊内时，那闪着血红光芒盛满怒气的眼睛开始起了变化……”

“马伊内。”拉斯贝尔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可马伊内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却朝着他伸出了双手。她认出了他，就算他变成魔鬼的容貌，她依然记得他的声音，记得他的笑容、记得他的一切。

马克吐温举盾挡在他的面前，却听到身后的亲人微弱的声音：“哥哥，我知道，我要死了。难到……你就连我死前的愿望……都要剥夺吗？”

马克吐温立在原地，他知道她说的没错，只是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可当他回头望向马伊内时，他才感觉到或许自己真的错了。笑容重新回到了马伊内的脸上，那挂满汗珠的脸庞不再苍白，蓝色眼眸也不再混浊，清澈如初见**时那般闪耀着美丽的光芒。

“亲爱的，是你对吗？”马伊内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拉斯贝尔格耳里：“我知道……你会来的。你一定……会来……带我离开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