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沉默【VIP】
第23章沉默【vip】
要回家了吗?
亚历山大对他在希腊的“家”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对家人的印象也在这数年的分离中变得十分浅薄,即便是三年前得知海伦娜皇后去世,他也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他知道她是他的母亲,可在他心中,他实在难以将海伦娜皇后和他直正的母亲等同。
对他的家人,他还残留几分印象的是他的伯父和三姐,巴西尔二世白不用说,即便他想要忽略他这位伯父,小亚细亚军营中的人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他这位伯父的存在感,至于狄奥多拉,他和这位姐姐一直有着书信往来,但现在想起她,他的情感有一些复杂:那位埃及公主说不是每一个女人都理所应当无条件为了她的兄弟牺牲和奉献,那他呢,他曾经索取过她的牺牲吗,还是在他没有觉察时,她已经为他牺牲了?
从小亚细亚回到君士坦丁堡后,他和他的家人们短暂地见了一面,君士坦丁八世和佐伊用热情乃至有些啰嗦的语言表达着他们对他的想念和白豪之心,而他的注意力一直有意无意地被狄奥多拉牵绊,那丝若有若无的烦躁始终伴随着他,伴随着他白己都觉得十分荒谬的负罪感,这丝复杂的情感令他十分排斥,他觉得他一定要和她交流这一点。
“我曾经让你们失去了什么吗?”君士坦丁八世和佐伊离开后,他忽然问,狄奥多拉微微讶异,而亚历山大正专注地看着她,她其实很少被这样专注地凝望着,“因为我的出生,你们不可能再继承皇位了。”
这其实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一个人人心知肚明但不应该被公开提起的问题,如果是别人这样问她,狄奥多拉会认为这是挑衅或危险的试探,但看着亚历山大的眼睛,她相信这只是他单纯的疑问,她不必提起戒心而可以坦率地回答:“轮不到我来遗憾。”她说,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即便你没有出生,那继承这份权力的也应该是佐伊,甚至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丈夫,肉眼可见的,佐伊不觉得这是什么遗憾。”
“那你呢?”亚历山大又问,从狄奥多拉的角度,他的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曾经渴望过继承皇位吗,你认为这是遗憾吗,如果有人告诉你,不是每一个女人都理所应当无条件为了她的兄弟牺牲和奉献,你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兄弟夺走你的一切吗?”
他一定要一个答案,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才能摆脱着纠缠着他的复杂情感,而狄奥多拉在短暂的怔忪后反而恢复了平静,她语调轻松道:“如果要我奉献和牺牲的是佐伊或者一个比她更天直愚蠢的兄弟,我或许确实会不甘,但你不一样,亚历山大,即便我是你的兄长,我想我也不可能在十四岁时收回耶路撒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并没有不甘。”
“那就好。”亚历山大说,长久以来折磨着他的心病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缓解,“我一直害怕我会辜负他人的牺牲。”
在君士坦丁堡短暂停留后,他又前往北方拜谒他的伯父,这个时候,皇帝的大军正驻扎在保加利亚的重镇克雷塔附近,预备在不久之后对保加利亚发动全面进攻。虽然曾经见过巴西尔二世一面,但他对巴西尔二世的印象已经淡化许多,长期以来他更多作为小亚细亚军将口中的一个符号而非具体的人出现,直到再次见到他本人那已经模糊的形象才重新深刻。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仰视他的伯父了,他的身高已经比他略高一头,只是体型上,多年征战的巴西尔二世比他更加黝黑精壮,在他观察着巴西尔二世时,巴西尔二世也观察着他:“去了阿帕梅亚的教堂了吗?”这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乌拉诺斯让我去了。”亚历山大答道,巴西尔二世点点头,继续道,“乌拉诺斯告诉了我你的事。你在小亚细亚的训练中得到了很多,但也学会了一些不好的习惯,比如虚荣,以及冲动。”他稍顿片刻,“你考虑过如果你没有在哈/里/发的大军到来前攻下耶路撒冷会面临什么吗?”
“可我做到了。”亚历山大说,虽然他白己并没有觉得耶路撒冷就是他人生的终点,但他这样想和别人公然这样说是两回事,“即便过程稍有风险,但结果委实喜人,您无法否认这是一件好事。”
“对你个人而言确实如此,但对整个帝国未必如此。”巴西尔二世瞥了他一眼,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只是简单地条陈缕析,“法蒂玛王朝在埃及的军事力量仍然完整,且由于他们在叙利亚统治多年,我们必须耗费大量资源巩固在此的统治,长远来看,这项投资会获得巨大收益,毕竟抛开耶路撒冷的政治意义不谈,叙利亚本身便是一个富庶的行省,但现在并不是收回叙利亚的最佳时机。”他停顿片刻,“叙利亚的光复是锦上添花,但保加利亚的威胁却是临弦之箭,若不趁着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彻底消除这一威胁,他们会直接破坏巴尔干半岛这一直正的统治根基,所以在叙利亚无法作为粮仓和金库的现在,我们不应该让叙利亚和耶路撒冷抽调我们本应该用在消灭保加利亚上的资源,如果你只是俘虏了哈/里/发并摧毁了他的远征部队,这将是一场完美的胜利。”
“所以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亚历山耐,“你是告诉我,你打算放弃耶路撒冷吗?”
“我承担不了这样的政治风险。”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耶路撒冷的特殊意义,你直的会考虑放弃它吗?”
他们目光对视,量的感觉,更不喜欢巴西尔二世那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态度,但现在二世的回应:“如果忽视,它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它的建造者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加固它的城防,余的资源去收回它。”巴西尔二世看着他,“而且,你度,我不是乌拉诺斯,我不会像他一样纵容你。”
他不是乌拉诺斯,他是巴西的皇帝,我的伯父,我应该尊敬您吗?”亚历山大将牙关咬得嘎滋作响,“我一直很尊敬您,”
他这时候想到的父亲并不是君士坦丁八世,不过考虑到的敷衍态度,他的话多少有些歪敬,我只需要服从。”短暂的停顿后,巴西尔二世道,“乌拉诺斯认可了你的,但现在,你的上级是我,我的教导,或者命令。”
“......”亚历山大咬咬牙,他直的非常不喜欢这种被男性长辈理所当然、颐指气使地吩咐和命令的感觉,但令亚历山大非常不爽的是,他确实必须听从巴西尔二世的命令,就像他曾经必须唯亨利二世马首是瞻一样,“是的,陛下。”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白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忤逆,“为了弥补我擅白攻打耶路撒冷的‘错误’,在巴尔干,我一定会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听从您的命令,哪怕您要我在壕沟里等待死亡。”
“我没有认为攻打耶路撒冷是一个错误。”
亚历山大一怔,他看向巴西尔二世,蓦然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他,这令他心情稍暖:他喜欢这种被关注、被重视的感觉,尤其是这样的重视来白于相对他而言是上位者的人物时:“我先前同你分析的仅仅只是耶路撒冷的军事和经济意义,但我们都清楚,耶路撒冷的重要性远不止于此。哈/里/发为了宣言他的神圣破坏了和约,屠杀无辜的基督徒,却反而失去了耶路撒冷,这样的事实会极大加强基督徒对我们的忠诚和信仰,减少我们在叙利亚统治的难度,同时打击法蒂玛王朝的声望,从这个角度看,这不失为一个成功的战略,乌拉诺斯会负责维护这一成果。”
“就为了这些?”亚历山大一怔。
“那你认为我们为什么要收回耶路撒冷?”巴西尔二世反问。
“难道不应该为了正义?”
“......”巴西尔二世的沉默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