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官宴
上元佳节,京中有宫宴,各地官员也有自己的聚餐。
凉州地方虽大,也驻扎军营,但总体来说官员并不很多,所以每年的官宴都是由谢沣、田金堂牵头,府衙大营一道过。
不过这个宴席,谢沣本人并不很喜,几乎是年年都会提早离席,留林勰带着众人赏后头的乐子。
原因也无他,就是田玉儿。男人家的宴席,她偏偏要跟着来,来了就像长在了谢沣身边也一样,端茶倒酒、添菜奉笑,给谢沣搞得是如坐针毡。
但这次,谢沣却是着急赴宴的。他在营外,碍于种种闭目塞听,昨日知道田玉儿去寻味小筑那一通闹,心里堵得慌。
今日说什么,他都得给月棠出这口气。
所以,他会在赴宴之前先去问下寻月棠,问她是否同意自己将二人关系说成“定亲”。此一时彼一时,他虽然无法给到她一个确定未来,却希望能够用这层关系与她一层保护。
今日宴设迎宾楼,也是壅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城内最好的说书先生就在这个楼里。这是谢沣昨日紧急换的地方。
他到时,离着酉时还有一刻有余。
宴上人已来了许多,见到谢沣这次提早这么多到,都觉惊讶非常,却也未表现出多少,只是凑上前与他搭话。
谢沣一一笑着回应,较他素日模样热络了许多。
反常啊,反常,众人不禁在心里想着。
与他想比,田金堂就来得晚了许多,身后跟着他那个千娇万宠的幺女,扎裹得如同一只花蝴蝶,满头珠翠瞧得人眼花缭乱。
见谢沣已坐主位,面前茶也饮了一半,田金堂忙上前行礼,“不知王爷已到,是下官失礼。”
“不妨事,本就是本王来早了。”
“王爷,此事不怪爹爹,都是玉儿梳妆误事,”田玉儿声音其实算不得好听,能听出她捏着嗓子说话,“王爷,您瞧玉儿今日可还好看?”
她也是生了十二分的熊心豹子胆、抛去了十几岁的面皮才会问得出这样的话。
原本以为谢沣是不近女色,好看难看都一样,自己往上贴就总有点放不开,不成想他竟然纳了个厨娘做外室,那这个王妃,自己总也当得。
说起来真好笑,一个乡下丫头,还敢说自己是定北王表妹。田玉儿在心里嗤道。
“女为悦己者容,田小姐装扮如何,恕本王难以置评。”谢沣看着田金堂,冷声说道。
不给面子哟,定北王当真是不给面子哟――
在场的都是人精,面上还是一副八风不动,内心里却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看田玉儿跋扈久了,见她吃瘪,怎么就这样爽快?
还没出正月,田金堂额上却已然沁出了汗,忙擦着汗带着田玉儿往后退,口中应着:“是是是,小女无状,还请王爷恕罪。”
这个幺女出生那年,田金堂被破格提做了州牧,此后便一直视田玉儿为自己的官运福星,又加上是老来得女,便给她养成了一副娇蛮性子。
她大约是不会懂得自己白户出身,夹在望族与世家之间做州牧的艰难,也不会晓得自己多么迫切地想要与帝师嫡孙谢鸣苍打好关系,只会知道嚷嚷“爹爹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给定北王”。
此前他还觉得,女儿样样不差,多往谢沣眼前凑凑,这亲事没准就真成了,最近几日,他却隐隐有种事情不对头的想法。就比如今日――这么些年来,谢王爷如何这样与玉儿落过脸。
田玉儿被田金堂拉着往下走,眼睛却一直瞄着谢沣旁边的位子。
再等一会儿,待到一道席面过,自己就可以坐过去了。谢王爷今日穿了一身紫色过肩的蟒袍,显得人越发挺拔俊秀了,还又英武非凡。
就这时,林勰晃悠着玉坠子进了堂,环顾四周,“哟,已来得这样齐整。”
军中众人见过礼后,谢沣招手,“子修,来与我同坐。”
林勰笑着应了,一步上去坐到了谢沣身边,二人马上就交首谈笑了起来。
田玉儿坐在下首,鼻子都要气歪了。
宴席不过就是年年都要来一遭的同僚宴,从菜色到酒水,从席上氛围到席间歌舞都泛善可陈。唯一的一点区别,大概就是经历了那句“恕本王无法置评”后,大家都存了那么点看热闹的心理,都暗暗期待着更加精彩的戏码子出现。
林子修大概就是最懂大家伙的人了。
席间上了一道火腿燕窝,他舀了一勺尝过,摇头晃脑开始点评,对着谢沣道:“这道菜比起咱们妹妹做的可就差远了。火腿的咸淡没把握好,燕窝虽是顶级龙角盏,火候又太过了。”
“什么时候还给你炖过燕窝了?”谢沣斜着他道。
林勰撂下勺,“是给纳古丽做的,我蹭了两口而已。瞧你这小气吧啦的样子。”
他俩人左下首坐的是营中的一个将领,照职级本不该坐这处,只是张冲与王敬都远在登州公干,便由他来填了个缺。这人也是个老饕,听到林勰这样夸赞一个人,便奇道:“林将军这位妹妹当真是厉害。”
按照常人口味来说,迎宾楼的饭菜已是顶尖。只不过是因为林将军口味挑剔、颇有些吹毛求疵之嫌,才能找到人家这么多不对之处。但那个妹妹既然能让他满意,那定然绝非常人。
“也不是我亲妹妹,”林勰提起酒杯。
那位将军坐正恭听,心说我知道啊,您的乱七八糟妹妹是有许多,亲妹子是没有的。
“是你们王爷的表妹,就是那寻味小筑的店主人,”他说着话举杯,“改日你可以去试试,口味当真不错。”
那个将军受宠若惊,连忙干了杯中酒,“末将改日一定去。”
虽说今日宴席还热闹,但上头那几位说话时,下头人自然不会错过,更是不敢喧哗。是以,三人的对话全也被下头人听了进去,又联想到前几日田玉儿大闹寻味小筑给人泼脏水,说人家是外室姘头的传言,彼此间交流的眼神一下子就微妙了起来。
田金堂感觉自己一张老脸开始发麻,隐隐还有灼烫之感。
田玉儿想到那日寻月棠对待自己的一言一行,才后知后觉感到她分明是不怕自己的,难不成是打定了主意觉得谢鸣苍会与她撑腰吗?
可是,现在提及她,谢鸣苍不是也一言未发?
表妹又待如何?唯有夫妻才是天下至亲关系。她自己斟上一杯酒,起身便迎上了前。
田金堂方才只顾着自己遮脸,并没有注意到女儿行止,等他回神,人已经离了座,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众人见田玉儿上前,一下子全部屏息,生怕错过一星半点抱憾整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