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出头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生，而且大伯家的窗户为了冬天保温，都套上一侧塑料膜，所以也看不清楚屋里面的情况。
于是陈跃华就站在外面多听一会儿，没有着急进屋。
“嫂子，咱们不都是为了两个孩子吗！你看俊光今天也来了，不如咱们就把两个孩子的事儿给定下吧。”
屋内传来大伯母陪笑的声音，陈跃华也算是听出来了，今天大伯家来的客人，应该是之前给二姐说的那隔壁乡的刘俊光一家。
于是他悄悄往窗边挪了两步，塑料薄膜的阻隔让屋内的对话变得断断续续，但刘俊光母亲那尖酸刻薄的语调却清晰可辨。
“定什么定！我们家俊光可是国营林场的驾驶员！一个月工资二十八块五！人长的也是一表人才，要不是前两年忙着工作耽误了，哪会拖到现在？”
女人拔高的声音像把刀子，“可你们家钰玲到年都二十四了，在咱们乡下，这个年纪的姑娘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屋内传来茶杯重重搁在桌上的声响，估计是大伯听了这话，也是心中多有不爽。
“再说这嫁妆……”女人嗤笑一声，“两床棉被、两个暖水瓶，你们陈家是打发要饭的呢？我们俊光可是连缝纫机、自行车都准备好了！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这年头结婚，谁家有俺们出手这么阔绰的！”
听到这里，陈跃华才明白过来，为啥一向嘴上不饶人的大伯母这时候反倒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虽说大伯家给二姐准备的嫁妆，两床新被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同老刘家的自行车、缝纫机相比，的确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而且刘俊光的母亲，显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与此同时，大伯陈国栋赔笑的声音传来，“刘大哥，亲家母，喝茶、喝茶……”
“谁是你亲家母！”女人厉声打断，“要不是俊光他爹非说钰玲贤惠，你们家大姑娘女婿又是林场会计，给咱们说了这个亲，我今儿个根本就不会来！”
“嫂子，您看您自个儿不都说了嘛，我们家钰玲贤惠，又会照顾人，这将来结婚了，保准儿小两口的日子甜甜蜜蜜，红红火火。”大伯母见缝插针地说道。
“我们俊光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找个十八九的黄花大闺女不是轻轻松松？再说了，哪个女子不会照顾人，日子过得红火，那得兜里有钱，家里有余粮。听说你们家姑娘有事儿没事儿就往你弟媳妇儿家跑，怎么的，我们娶个媳妇儿，还得再搭上两个是吗？”
“哪有的话啊，钰玲这孩子就是心太善，放心！我们早和那一口子不来往了！”
“你说没用，和平乡哪个不知道你周金凤的嘴，要我说啊，和你弟媳妇家断了是其一，这嫁妆，少说得加上一百元，否则免谈！”
“一百元……这……”大伯母周金凤的声音明显是慌了神。
陈跃华站在窗外，听着刘俊光母亲刻薄的言语，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就他这样一个外人，心里头也不是滋味，更何况当事人呢！
透过塑料膜的褶皱，他隐约看见二姐陈钰玲垂着头站在角落，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
想起这些年二姐对自己一家的照顾，反倒因为这事儿被人在自己家里数落，陈跃华这心，就如刀绞一般难受。
“怎么？嫌多啊！你们家一个老姑娘嫁给我们俊光，多备些嫁妆怎么了？不愿意那俺们就走！”
听到刘俊光他妈一口一个“老姑娘”，一口一个“老姑娘”地叫着，陈跃华再也忍不住，“砰”的一声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门口。
只见陈跃华满脸淤青，额角还贴着纱布，拳头紧握，眼神却锐利如刀，似乎像是要给谁拼命一样。
“大……大侄子，你怎么来了？你这是……”
陈国栋扭头看着自己侄子这一身“别致”的造型，错愕地搞不清楚陈跃华的来意。
刘母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撇撇嘴：“这谁啊？没看见大人在谈正事吗？”
大伯母周金凤眼皮直跳，可碍于刘俊光一家在，也不好发作。
“嫂子，这是……”
陈跃华扫了一眼刘俊光一家，又看了看眼眶红润的二姐，他知道二姐之所以愿意嫁给刘俊光，是因为她真的看上了这小子。
而且要不是后来沾染上了赌博，其实刘俊光对二姐还是很不错的，如果说自己现在破坏了这桩婚事，不说大伯母会记恨自己一辈子，可能二姐也会埋怨自己。
而陈跃华是最看不得二姐伤心的，所以这口恶气到最后还是没有发泄出来。
于是他不等大伯母介绍自己，就直接打断道：“大伯，我听说二姐的亲事定了来了，所以就过来给二姐添件嫁妆……”
“你能添什么，别在这儿添乱我就烧高香了……”
陈跃华没有理睬大伯母的低声警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包里那只丝绒手表盒子拍在了桌面上。
这只没有送出去的手表，倒是阴差阳错地派上了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精致的丝绒表盒上。
“这……这是……”大伯母突然卡壳，眼睛瞪得溜圆。
陈跃华缓缓打开表盒，金色的女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小巧的表盘上镶嵌着细密的刻度，皮质表带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样精致的手表，即便在省城的百货大楼都难得一见。
“大伯，新到女款手表，咱们北原还是头一份儿，我刚从朋友那儿拿的。二姐，你带上看看合不合适。”
陈钰玲在一旁茫然地看向陈跃华，半天都没动地方。
这时刘俊光的母亲伸着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不便宜吧……”
“不多……”陈跃华轻描淡写地说，“放在商场，也就五六百块。”
“五……五六百？！”
刘母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她刚才还在为一百块的嫁妆讨价还价，现在这块手表的价值就直接翻了几倍。
“对了，这是我的份子钱。”
陈跃华说着，又从包里掏出几张大团结，“九十九元整，象征着二姐和二姐夫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