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57章人间百态,具是文字(已……
第57章第57章人间百态,具是文字(已……
晏城收回远望后山的视线,不去看那依稀能见烧香盛景的焚炉,眸眼低敛,对仍青绿的碎草延伸无限思索。
他来荆州,名义上是替圣人巡察地方,巡察州郡。暗地里只为荆州刺史参与圣教一案,瞧瞧这荆州被圣教渗透多少,去寻义堂里不入黄土的尸首归处。
系统与圣教一案牵扯不浅,晏城也想借这玩意,去探索圣教真实的内里,去辨清那块龙纹玉珏的主人。
宗室有人参与圣教,不然仅凭佛教,仅凭噶迦派,仅凭所谓的欢喜佛,是无法在盛朝土地上广袤传播开来。圣教掠取信仰无数,掠取财富无数,掠取权柄不少,它借着佛像,汲取南方一地的生气。
“请问师傅,可有如来金像?某离荆州北去京城,已许久不曾拜见佛祖金像,想为佛祖上一炷香。”晏城拦住做完早课来清扫的僧尼,询问。
僧尼被拦住时仍有不愿,前来拜佛的人居然不记得如来大殿在哪,对佛不虔诚。可当他擡起眸,认得来人时,满腹怨气消散,不去怪来者的怠慢,恭敬替人指明道路。
离了西厢房,离去君子的竹林兰草,晏城路过低矮灌木丛,路过粗得需数人环抱的大树,瞧见一阶比一阶高的石阶。石阶上坐落着辉煌大殿,耗资不少,晏城乍一眼看,觉得与皇城有些像,但因着香火纷纷,少了贵重感,多了些神圣。
石阶有些高,晏城有点性懒,仗着没几个人看,抱着柱子一阶一阶爬。跨越的速度不快,脚步攀爬的貍猫都比他快,焚炉里的烟云都散得比他快,骚扰他的系统对此的反应从催促,到愤其不上进,再到无奈,最后是同他欣赏石阶外的景色,树旁的蚂蚁有几只都与他说。
系统:“你性子是真不急,静得下心来,耐得住寂寞,随遇而安。”
若非随遇而安,晏城只一外界者身份,也难以在这文字构成的世界里存活几年之久。
系统也不再催促,它有的是主意、有的是时间来等待晏城,等待晏城加入它的阵营,等待晏城去修正剧情,将一切拉回正轨。
石阶虽高,但也不会太多,毕竟寺庙还需考虑贵人,贵人身娇,可爬不了太多台阶,爬得时间久,他们恐会生怨,寺庙便少了些许香火钱,难以为菩萨塑金身。九百九十九台阶是虚言,晏城气还余三成时,到了高处。
走进正殿,触目的是金身塑造的如来,释迦牟尼高坐殿堂,旁有十八罗汉守护。晏城接过宫人递来的香,对着如来弯身拜拜,他不是虔佛徒,拜姿也是后世常见的拜佛姿态,懒得跪坐蒲团,就弯了三下身。
因着没跪拜,晏城在心灵为自己开导,他是儒学生,只拜天地君亲师。而且拜得再虔诚,如来也不会亲临,实现他的愿望。
这些个佛祖菩萨的灵验度,晏城认为,还不如雍和宫有用,至少人家是真实现愿望。
晏城拜完插香,但寺庙香火不盛但也旺,香炉里全是烧过半的香根,他找不到空地去插,又怕香灰灼伤手指,便恳求护卫帮他插上去。
如此,一场虔诚的拜佛仪式结束,晏城捉摸着,逛逛这长沙郡香火最旺盛的寺庙,绕过如来往后走。
如来身侧有罗汉,身后有菩萨与金刚,擡头也能瞧见色彩艳丽的唐卡。堂后面积不少,佛像规模不小,晏城一走进像是入了佛窟,入了佛教的学堂,满目皆是手写的佛语,与用岩彩绘制的佛图。
不过,晏城阅遍所有佛图,都不曾见到欢喜佛的身影。
净土宗的地盘,怎么会让藏地密宗进来,双方修行的最高境界都不同,佛语不同,难以混为一谈。
晏城困惑,他有些不解,为何系统会那么急着让他去正殿,为何劝告得那般急迫?
“你这般急着催我来正殿,就只为让我给佛祖上柱香?”而且,他还上得那么不虔诚,跟完成任务似的。
晏城懒得去想,耸耸肩,粗略扫过这些佛语,与京城那处佛窟无太大变化。那处佛窟里的佛经他都看过,也就懒得起精神,再看一遍。
系统笑意深深,机械音里夹杂着纵容的语气:“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正殿,仅此而已。”
那炷香上得不虔诚,但参拜时,仍会在无意识中给了点信仰。那并非对佛祖的虔诚,而是晏城作为文学生,对佛学的一丝热爱,掺杂在香火中,化为系统账户上的数字。
那点数字,系统不吝啬,□□,全施加给储君,让巫蛊术再横行于宫城之内。
据京城内的徽商言:储君受寒,病在塌间,朝政由鸾台决定,谢知珩只在旁辅助。
曾经逼疯谢知珩的巫蛊,到如今成了伤寒,系统有点吃惊,但又有所理解。
圣人虽仍在,但于王朝而言,已被废,已无法与王朝共享气运。纵观宗室,只谢知珩一人独享气运。京城本就气运聚集地,又有天道垂眸,天道宠儿不仇视储君,天道自然也不会放弃王朝,它爱屋及乌,和着储君身负的功德,与着京城的风,温柔地亲昵他。
疯病,落在储君身上,成了受寒。
一剂汤药便能解决的事情,浪费了它不少积分。
真是好运,系统轻笑着,数字化的眸眼里瞧不见任何情绪,但言语里数不尽的嫉妒,散不全的怨语。
在它的计划里,天道宠儿应该与储君对立,因着杀父仇恨,因着看不透的朝谋算计。这般,天道才不垂爱储君,漠视王朝覆灭,漠视盛世倾颓,漠视乱世再至。毕竟乱世再临,天道宠儿也仍会幸福,她居于庭院中,相夫教子。
可惜,谋害苏大夫的计划虽成功,却忘了将天道宠儿的性子定下,她仍是独立,有自我认知,不为他人附庸。
长沙郡事不会轻易了了,晏城还会在长沙郡再呆一会儿,虽有宅邸,但为与章老离得近,为求章老辅导,他仍会借住寺庙,他不会离开。
以长沙郡为起点,探寻荆州圣教的渗透度,系统乐意为晏城抛却如来金像之外的据点,耗费算力,为晏城寻得那些妇孺的户籍地。让她们落叶归根,以僧尼之口为手段。
只要不离寺庙,系统总会有空去劝晏城,劝人参拜佛像。若是觉台阶难爬,系统会让僧尼给西厢房修缮一番,奉上玉质菩萨。
菩萨女相,眉眼温暖,给人以亲近平和之感。欢喜佛与佛祖皆为男相,或会让晏城察觉,有所怀疑,但菩萨相不会,观音女相面若那些妇孺,每每上香时,让人觉是给那些无人供奉的孤魂野鬼捐赠,让她们在黄泉下,活得舒服。
他的供奉,无论对佛祖,还是对菩萨,都会化为系统的账头数字,化为对爱人的巫蛊针对。
天道与王朝的垂怜有限,系统总会有钻到空子的时候。
如系统所言,晏城短时间内不会离开长沙郡,但他派人先行去了江陵府,去打听荆州御史的事迹,去打听荆州失踪的妇孺有多少。
长沙郡内有宅邸,装潢得与京城晏府无一二差别,但晏城懒得挪动步伐搬家,在寺庙,他能蹭各路经学博士的课,能向他们请教,虽然也会有学子向他请教。问题有些棘手,好在顺利解决,也得了博士们的赞许,头上的虚名稳稳当当。
拜佛,人去了三次就直呼累,哪怕系统再怎么催促,晏城也不肯挪窝半步,他还担忧着系统下一步会如何操作。
不去拜佛的第二日,主持派人来询问,得知原因,修缮西厢房,捧入女相菩萨,供学子参拜。菩萨堂离晏城不远,走几步路就抵达,奈何晏城人懒,也不愿求神拜佛,他对神佛的态度很肤浅,只要有用就是好神。
不信神佛,也不持儒家“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也不打算给惨死妇孺烧纸钱,这事有殷寺正操劳,晏城便捧着儒经,宅在堂屋里。
系统所有考量、所有计划都拜倒在晏城的懒性子上,它有些闷闷,不知该如何劝这人出“闺房”。
好在晏城也没忘自己御史职责,走出佛寺,以脚丈量长沙郡,离郡城入乡里,借眼、借耳去听布衣百姓的低声私语。
他们不敢高声语,恐惊高坐明堂的父母官,所有苦难都压抑在心头。
晏城脱下自己那身锦袍,换上沾了灰尘、略有破旧的粗衣麻布,带上钱维季,牵驴踏出长沙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