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拜帖
第147章拜帖
“爹，我做了一场梦。”
“崇德四年，锦衣卫抄了海家，海家上下白口人无一幸免，命丧皇权。”
“因何案？”海清风语调艰涩。
“科举舞弊案。”
“科举舞弊……”海清风面色微变，他沉默了许久，想起了昔日还风光无限的吕家，吏部之首、内阁元老，在望都经营数十年的吕家，说倒就倒。
“爹……”
海毓言尽于此，海清风不可能还不懂海毓的苦衷。
“梦中真伪已无需分辨，爹，咱们这些清流人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是生是死皆在陛下一念之间，我为了海家安危以身入局，便再没有脱身的可能。”
当日海家若不科举入仕，凭借一己之力搅乱望都，海家便是刀下亡魂。
时至今日，海毓早就看清了一切。
科举舞弊案只是崇德帝肃清南方文官势力的借口，没有科举舞弊案，也会有其他案子出来，曾几何时海毓天真的以为只要能让海家躲过这一次无妄之灾便能高枕无忧，可他踏上了这条路，回头看才发现，他早已走在了悬崖峭壁之上。
无论是他、还是内阁、亦或者如今愈发只手遮天的司礼监，都不过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崇德帝想让那刻棋子出局，他便再无活路。
海毓想让海家平安，能做的就只有拼尽全力留在棋盘上。
亦或者，当他足够强大的时候，能够有资格和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对弈。
海毓想，他总会有那一天的。
曾经他只想让海家活下去，可他站在棋盘之上，低头见众生，更想让流离失所的北周万民活下去。
“爹，您年事已高，致仕吧。”
“雁之！”
海清风身为礼部尚书，正是海毓在朝堂上的依仗，这个时候致仕，就是把海毓推出去当做活靶子，没了海清风，到时谁都能踩海毓一脚。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海毓想要在望都大展拳脚，海清风这个做老子的不帮他就算了，怎么还能致仕！
海清风不同意。
“爹，”海毓趴着腰疼，默默挪了个位置，屋里头炭火有些熄了，他觉得手冷，将被子往身上拢了拢，继续道：“陛下忌惮南方书生，科举舞弊案死了多少湖州来的学子，咱们海家沾了申公的光，本就树大招风，如今是吕家刚倒，陛下为了平息民心，才不好大动干戈，可只要海家这颗大树伫立在皇城下一日，陛下斩草除根的心就不会死。”
“为父何尝不知韬光养晦这一道理，这一年来我托病不知推了多少政务，主持科举是礼部之职推不过去，若不是因着你的缘故，今年的科举必然落在我头上。”海清风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致仕是让海家渐渐锋芒散尽的好路子，若海毓没有入朝，如今他必然一纸折子递进内阁，可眼下……
“爹，不能再拖下去了。”
如今司礼监深受崇德帝宠幸，司礼监只会愈发在分化清流世家一事上下功夫，海清风再拖下去，只会再无知无觉中继续走上绝路。
“既如此……”
海清风一声沉重的叹息。
望都的冬日越发冷冽，在海毓受了廷杖在府上养伤的功夫，海清风也称病告了半个月的假，其中崇德帝还专门派了御医来海府替这两父子看病。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时间望都上下都捉摸不透，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海毓湖州的差事办的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宫里没有消息传出来，谁也不敢下决断。
这样一来海家大门口倒是冷清了下来，主要是没人知道崇德帝究竟有没有厌弃了海毓，再加之海清风病殃殃的，在朝上也使不了什么劲，一时间谁也不敢亲近海家，但也是因为摸不准崇德帝的意思，倒也没有人落井下石。
就在望都又下了一场纷飞的暴雪后，海毓的廷杖之伤也养得差不多了。
“公子，”吱呀一声，书房门被空青小心推开，书房内的热气扑了空青满脸，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将门房递过来的请柬放在了桌边，“公子，这是靖安侯的帖子。”
靖安侯宋天鸣，赵筠母族那边的兄弟，仗着赵筠母妃受宠，又与司礼监交好，在望都花天酒地吃喝玩乐。
按理说，海毓与这种纨绔子弟，是毫无半分交集的。
空青一头雾水，站在边上小声嘀咕：“公子，好好的靖安侯怎么往咱们府上送帖子了？”
海毓顺手接过拜帖，瞥了一眼，想起前几日谢临来海府与他喝茶，说起自从他受了廷杖后陛下反倒将湖州那边的事压下来了。
君心难测，海毓已经成了崇德帝放在最前面的石头，只要有人想要往前一步，就得从海毓身上跨过去。
说到这里，谢临还摇了摇头，叹道海家眼下是一步错、步步错，所有人都盯着海毓下一步打算怎么走，要他性命的、想靠着他绊倒司礼监荣华富贵的，各个都心怀鬼胎。
“公子，要不咱们推了吧？”
就连空青都看得出来，宋天鸣不怀好意，这拜帖送到海毓府上，背后肯定有司礼监的授意。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海毓在宣纸上写下这八个大字，龙飞凤舞的行书张扬肆意。
“去，宋天鸣戏台子都给我搭好了，我不去，岂不是可惜了。”
宋天鸣设宴于望都琼花林，琼花林边上有一座公主府，说起这公主府，也不知道住了多少探花郎，望都流传甚广的一句话，铁打公主府，流水探花郎。
开宴这天望都又下了一场大雪，银装素裹的望都城静谧宁和，琼花林前却是宝马香车如云，甚至寻春台中卖艺不卖身的霜叶姑娘都屈尊抱着琵琶来了琼花林。
海毓到的晚，海府马车停在琼花林前的时候众宾客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海毓带着空青在卷棚下站定，等着宋天鸣府中的下人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