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暗流
第52章暗流
第五十二章暗流
“你,裴左,曾属青州折冲府,天元三十八年刺杀观察使段凤年后潜逃,名列青郡通缉令,同年,你被歧州龙行镖局大当家带走,两年后做了镖局三当家,因战力被称为裴三刀。”阁主笑起来,又往口中倒了一口酒。
毋庸置疑,阁主有官府背景,李巽在歧州时就没能查出他原属青州折冲,后来进入军器监也没有再提过旧事,可见某些事上阁主在军中渗透还要更深些。
排除她闲着没事用神机阁的信息网调查自己人,只能是她暗处还有旁的势力和活计。
裴左思考有些迟缓,想阁主忽然提起这一茬是为什么,提醒他藏好别被发现,还是已经有人打算为此事做文章?
“这是提醒还是劝告?”他之前一直将阁主当作半个长辈,说话倒也没什么顾忌,有疑惑就直接问出口。
“该你了。”阁主并不急着回答,他还记得这只是一场闲聊,而不是千里迢迢给副手上课,古丫头就算了,裴左都这么大了。
“我没有刻意打听过,反正你有那么多身份,总是能换出新的,我只猜测说若是你这一套本领就是千象之术真传,你本家其实姓白。”
裴左之前从未深究过阁主的真实身份,每次见面她都是全新的人,但又将每一个身份都融在阁主这个背景后面,今日冷风一吹,裴左第一次对阁主面具后的那张脸产生疑问,想或许每日不同的面孔并不只是爱好,反而是为了真实面目的一点掩藏。
千象之术的创始人白问天,勉强算是裴左半个师傅,死在歧州的牢狱之中,如果阁主承认,他与那人或许还是亲戚关系。
这是个非常安全的答案,又恰到好处勾起阁主对旧日的回忆,他哼起一首很古老的调子,轻飘飘地在风中荡开,在这首黑夜的小曲中,他们分完了最后那点青梅酒。
饮到醉时,阁主还是忍不住,再一次絮叨起裴左的选择,本着不和醉鬼计较,裴左只管搪塞,不做解释,他很想说他和李巽之间很难用私情一并概括,又不得不承认在他心里私情的确大过其他深意。
这种感觉在王家人上门那一刻达到巅峰,以至于裴左感到自己的肢体都停滞了。
他在南疆听李巽花言巧语时想此事并无不妥,与阁主醉酒时想只要那人最终属于自己就好,到现在王家人站在一墙之隔的外面,他深切地意识到之前那些都是托词,他其实只想李巽属于他一个人,不论从名义上还是实地都是如此。阁主说的其实没错,他不能忍受这些,但他也不愿离开,纵使身葬异地,也许魂灵也要回到这里搅得李巽不得安宁。
他们一共来了两拨人,裴左都留在后院没有出去,他尽量闭目塞听,哄骗自己不真的冲去前厅动手,只在后院用凌厉的刀锋劈砍怪石与树木,负责造景的仆从不敢上前,碎碎念推搡着暗卫上前劝解,谁知道这几个暗卫也是囊种,推推搡搡就是不敢触怒裴左,还得他在那人收刀间隙唯唯诺诺上去,结果半晌也没说出什么具体的要求。
李巽就是在这时回来的,他看上去心情尚好,似乎对现状还算满意,见了满院子狼藉竟也不恼,只笑着问裴左是要拆他的院子吗?
“你要是不喜欢叫他们换装饰就好,现在就毁了是以后都不打算住了?”
回答之前裴左先一步立在李巽身前,可看到一个身着红色衣袍的女人从门外进来又倏地停住动作。
王家本家的大女儿,那位编制麻布生意起家的商女,如今也算做得有声有色,今日被叫回来很可能为了联姻之事。裴左一晃眼的功夫,那女人已越过门来一手捡了地上的竹节就朝着李巽攻去。
她大约习武年岁不久,多数招式更像从商时候同地痞强盗打出来的,下手没有章程,只有一腔怒火,嘴里喝问李巽熊心豹子胆敢觊觎她妹妹,手里竹棍倒是给她舞得虎虎生风,破空之声当头砸下。
“我没这个意思,”李巽左右闪躲,他这解释实在苍白得很,“我说过此次目的不在令妹。”
“你少胡扯,”竹棍狠狠砸在地上,“你礼送了饭也请了,连圣上都问起我爹妹妹的情况,你还在这里装作无辜,我小妹尚在豆蔻年华,都能当你女儿了。”
李巽很想说他根本没女儿,但女人下一句不要脸又让他把话憋了回去,不尴不尬地来回躲闪,又唯恐因为多次抽取的内息难以控制,实在憋屈。
“却是如此,王雁姑娘,我本是要寻你,听说你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二嫁也甚少远见外客,这才出此下策。”裴左不知这是早就想好的说辞还是临时更改的,他心神震动,手背青筋暴起,只因实在听着耳熟。
李巽要招徕还是合作?
那女人果真停了手,转向裴左语出惊人道:“你怎么说?”
“你衣着随便一看就长居此处,毁坏园林却不惶恐,我当是主人家做派,怎么这时候却不说话呢?”
李巽舌灿莲花说得王老如坠梦中,险些就要兴奋地应下这婚事,王雁堂前无法辩驳,但要是后厅认栽绝不可能。
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外人,但心细如发,加之此人一直立着没走,远处还有仆从惶恐却不敢上前,猜身份当然容易,更是怒从心起,不管是门客还是伶人,如此做派足够引起女人的戒心。
“他无意与王家联姻。”
裴左不知道王大小姐想听什么,但他只想说这个,回头看了眼李巽,见那人上前来,开口介绍道。
“裴左,我的暗卫。”
“如他所言,圣上体恤,留我在京中养伤,不得已闭塞视听,心神惶惶,期盼先一步求得庇护与帮助,婚约是我能抛出的最可行的借口。”
这话王雁早已听过类似的,但李巽显然过分理想,要订立婚约却不履行,王家没有这等新潮魄力,他们若是同意这门亲事,不单要嫁,还得嫁得风风火火全城皆知。
为不惹其他几位世家背后撺掇,王家别无选择,只能是家中小妹。她为此担惊受怕日日以泪洗面,王雁做姐姐的怎能不忧心。
李巽纵有千万委屈,如今却是将这委屈强加在她家小妹身上,凭什么天家争端要祸及一个小女孩。
“无论你要与我谈什么,如今因你缘故扰了我妹妹多少泪水,我做姐姐的非要先出这口气不可,你便先与我打一场。”
言罢,王雁抄起竹棍与李巽又对上招,不忘一脚踢起另一根棍子给他,问他敢做不敢当吗。
两人斗了一刻钟,停手暂歇,李巽将他的想法和盘托出,除过宴上已讨论过的深度绑定,还有只订立婚约暂时却不履行的托辞。
若非家中没有适龄女子,王家如今结亲天家利远大于弊,而李巽将王家绑上自己贼船最简单的方式也就是联姻。
这道理浅显易懂,李巽却舍近求远,王雁不动声色地瞥向这谈话中默不作声的第三个人,心下了然。
妹妹不能嫁是她能与李巽达成的第一个共识,第二个即将达成的则是如何诓骗这个所谓的联姻。
李巽急着摸清朝堂走向,裴左清楚这一点,而近日朝中风口浪尖的案子起始于新任校书郎的一篇文章。
那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也是陛下亲定的校书郎,众人只当这是陛下背后示意,战战兢兢地往下查起来。
裴左逆流而上去查了查这位校书郎,发现他是沽洲人士,有一段时间曾频繁出入沉鱼庄,巧合的是那段时间正好是阁主长居沉鱼庄时。
送消息来的莫销寒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或许没想到还没仔细认真查证就先出了这样的情况。
神机阁内对最早入伙的人设有讯息保护,这位校书郎与阁主的讯息紧密重合,实在可疑得狠。裴左想起与阁主对谈时她的回避,那时只以为是刘衣凤求凰实在弹得不好,但症结很可能在另外的人身上。
“常时出入烟花之地,这等人为清流发声也被认可吗?”裴左忽然问起莫销寒,他一愣,显然也有些琢磨不出,他来神机阁之前只在逍遥剑派习武,不能说不识字,但跟读书人的确不怎么打交道,只听师兄们私下谈话并不避讳烟花之地,想来读书人也一般无二?
裴左沉默,他觉得这很不对,状元是天子门生,校书郎更是清流之地,卢参这烟花浪子说自己清流不是纯给屁股上贴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