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孤臣
周府小厮来来回回跑了有四五趟,白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全府上下都跟着提心吊胆。
上回被陛下单独召去的,回来就大病了一场,第二日就抄了家。
白氏甚至跑去佛堂烧香拜佛,保佑周德昌能平安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只有柳明舒不紧不慢,还坐得住。
等了一上午,众人的心往下沉了沉。
一直到接近晌午,总算是瞧见周德昌从宫里出来了。
“如何?”
“夫人放宽心,小的瞧见应当是黄门将老爷送出来的,老爷面上不像是受了罚的样子,还有说有笑呢。”
“小的先回来报信,何平留下等着,应是快回来了。”
周怀临原本要回书院,但父亲还未回来,他实在不放心。
从白氏院儿里出来,便在门口等着,瞧见父亲回来,急忙上前,“爹,您没事吧?”
周德昌下了车就要往里走,起先还没瞧见儿子。
他这么一说话,总算是看过去。
但眼下顾不上招呼他,挥挥手,“你回来有两日了,该回书院了吧?别将课业落下了,快走快走,别耽误我正事。”
周怀临:“......”
这是亲爹吗?
周德昌将儿子扔在门口,自己着急忙慌地就往主院去。
白氏听说人回来,原本还担心有没有受什么罪,瞧见人走路都快飞起来了,便知道没什么大事,心就放下大半。
红着眼睛迎上去,“你吓死我了。”
“让夫人担心了。”
周德昌扶着白氏坐下,猛地灌了几口凉茶,才说起今日朝中事。
“你们是不知道,柳崇山那老匹夫,上来就参我纵妻行凶,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御案上了!他那些个党羽,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周德昌说得兴起,拍了下桌子,“可咱怕吗?不怕!我当即就把那折子递上去,参他柳崇山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气病朝廷命官夫人,还把咱阿梨的委屈,我的忠心,一股脑儿都说了!”
“那柳崇山还想狡辩,说什么小辈口角,陛下当场就沉了脸。”
周德昌学着皇帝威严的语气,“‘柳卿,连自家子弟都约束不住,冲撞朝廷命官家眷,你这官,是越做越回去了。”
治家尚且如此,何以治国?
“柳崇山那张老脸,比猪肝还难看,陛下金口玉言,定了他个治家不严的罪,罚俸三月,那些还叫得欢的大人们,瞬间都成了哑巴鹌鹑,哈哈,痛快!真痛快!”
朝堂之上为柳崇山说话的不少,为周德昌说话的那真是一个也没有啊。
原本他还觉得事情不妙,谁想到,陛下实乃明君,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柳崇山还被陛下做成反面例子,让朝中大臣要时刻自省。
白氏听得心惊肉跳,又解气万分,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臂,此刻才彻底放下心来,嘴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那陛下为何要将你单独召去?”白氏心有余悸地问。
周德昌并未作答,而是看向柳明舒,“这要感谢咱闺女。”
“阿梨,你如何知晓,陛下今日会向着我?”
周德昌对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确实没有把握,他都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毕竟这些年他在朝堂之上得罪不少人,又无同僚为他说话。
谁料想不仅没受罚,陛下还专门将他叫去下了棋。
柳明舒其实也不知,她只是推测陛下最想要什么。
“如今陛下年迈,太子与几位皇子都已长成,又有各自的势力,如今朝堂之上,结党营私,各为其主,在这种情况下,爹觉得,陛下最想要的是什么?”
周德昌思忖片刻,“忠心。”
柳明舒颔首,“没错,虽说陛下以后定会将皇位交给儿子,但他毕竟还活着,下头的人便纷纷站队,这不是他想看到的,陛下如今想要的,是只忠于他的人,而这个人,得是任何一方都不站的孤臣。”
柳崇山有人帮衬,朝中重臣都有所牵连,陛下都明白,但满朝文武,竟无一人为周德昌说话,这就很难得了。
陛下手眼通天,什么不知?
昨日周家的事情定已传到他耳朵里,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会拆台。
所以她说,这件事情虽然有风险,但也是个机会。
陛下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满意的臣子,不仅不会罚,还要加以安抚,彰显圣眷。
就像现代的老板,给点好处,才能让员工给你卖命啊。
思及此,柳明舒问:“看来,今日爹被单独召去是好事了?”
周德昌正要说此事,“正是,陛下今日留我下棋,闲谈间问及你娘病情,言语上多有宽慰,更是恩典,特许为父入内殿上朝。”
大祁上朝有规矩,从四品以上,便能进内殿,从四品以下,只能站在外殿,无事不得进,只有上奏时,才允许进去。
她爹一个从五品的官,能进内殿,确实是极大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