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我也爱您

因事发地点位于老城区，救护车来得很慢。

肇事司机已经被警察押上了警车，而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去了不少。

许原满脸担忧地站在张念的身后。

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不再是歇斯底里地哭泣，而是抱着母亲，呆愣愣地盯着她满是血污脸。

救护车的警笛声从远方响起，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划破天际的惊雷。

大雨在一瞬间倾盆而下。

原本还停留的人群也都被大雨冲散了。

许原从随身包中掏出雨伞，打开，撑在了张念和她母亲上方。

救护车上下来的医护人员冒着大雨，将张念的母亲搬上了车。

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所剩无几了，只有现场还留有的汽车残骸昭示着刚才发生的惨案。

不过这些残骸在不久之后也会被拉走，世界依旧会回归平静。

而目睹现场的旁观者们，也会将这当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渐渐从脑海之中遗忘。

此时张念正坐在救护车上，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平静。

她就安静地坐着，看着忙碌的医护人员。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许原坐在张念的身旁，透过窗帘缝隙，外车窗上留下股股水流，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他小心地观察着张念的神情，内心一片茫然。

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今年才刚满二十岁，但死亡他却见证了不少。

虽然那个人他从前甚至都没有见过，但内心却没来由的十分难过。

他很想要抱紧自己的双腿，将自己给埋起来，但他不能。

张念的母亲在到达医院的时候就已经确认死亡了。

医院将她的尸体安排在了一楼大厅旁的一间空房间内。

张念缓步走进病房中，她的身上和衣服全都是血。

一直到房间中的工作人员都走了之后，她才迈向了那张看上去就十分脆弱的担架床。

她轻柔地搬动着母亲的头部，找来湿毛巾，细心地为她擦拭干净脸上的血迹。

她将母亲杂乱的双马尾拆下来，把手当成梳子，重新给她梳了一个还算漂亮对称的双马尾。

许原斜靠在病房门口，看着房间中的这一幕，他并没有上去打扰张念。

张念母亲是她的最后一个亲人了，这他是知道的。

在自己的最后一个亲人去世时，自己也是自杀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张念用余光瞟了许原一眼，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说话的语气无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其实很爱美的，我记得小时候，她就算是出门丢个垃圾都要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时她也会将我打扮得很漂亮，每天换着花样给我扎各种各样漂亮的头发，让我穿各种各样漂亮的小裙子。

那个时候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可羡慕我了。

我没有和你说过吧，其实我是还有一个弟弟的，他比我小了5岁。

弟弟从出生开始就长得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所有人都喜欢他。

……我也是很喜欢他的。

他会追在我的身后，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唤我：姐姐。

那个时候，我们家里真的很幸福，非常幸福，我是大家都羡慕的小女孩。

但，弟弟在3岁的时候失踪了。

我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

从那个时候起，妈妈就有些不正常了，她再也没有给我扎过小辫子了。

她甚至会抓着我，歇斯底里地询问：为什么丢的是她儿子而不是我。

我其实很恨她，她总是无缘无故地打我，小时候的我力气小，反抗不了。

后来有一次她在街上打我，我差点就在那个时候被打死了。

也好在是在大街上，我被路人救了下来，她也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她在里面呆了半年，出来的时候看似恢复了正常，但却长胖了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没了。

医生说，她就算出来了，也是需要一直吃药的。

但她却不愿意配合，她一直说那种药会损害寿命，也会让她变胖变丑。

理所当然的，她又犯病了，并且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