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她在那里梦碎,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沈嘉民诱导了她。
他三番五次地来餐厅找苏清清,即使从未明说。大家私下都在传,说那个来自香港的沈先生,在追求一个实习生。
苏清清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她只知道,他早已过了追求十七岁少女的年纪——那样的年纪,那样的身份,让她无所适从。
她原本只想在这个岗位实习两个月,就结束,回学校,毕业。然后努力找份工作,自食其力。这是她给自己的人生计划,不该有意外。
某天傍晚,前台合作的计程车司机小周突然来找她。
“沈先生邀请我们去酒吧听音乐,”他说。
苏清清怔住了,想起那条足金手链,就拿去还他吧。
她紧张的问:“你也会一起去吗?”,她想小周是熟人,她的同乡,他应该可以帮她些什么!
“当然啦。”小周笑笑,“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妳不用太紧张。”
她反复叮嘱他,希望随便寒喧几句后将归还的东西交予沈嘉民能准时送她回宿舍,小周点头答应。
那天晚上,小周开著车,带她们穿过南市的灯火街区,最终在一间隐匿于老洋房转角的爵士乐酒吧前停了下来。
车停稳后,小周转过头,对她说:“我先去跑几单,等会儿来接妳。”
语气一如既往温吞,但她听出那语尾的逃避意味。
她点点头,推门下车,独自站在昏黄灯光下,灯泡在酒吧门口闪烁著微微电流的声音,像谁在细语,又像谁在笑。
她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气味混杂著陈年橡木桶的酒香、潮湿皮革和乐手的汗水。
沈嘉民坐在酒吧包厢最里头,修长的身影半陷在沙发深处,一手慵懒地搭在椅背,看她进门便朝她招了招手。
那一刻,她仿佛成了一部老电影里的女主角,带著点懵懂与迟疑,像踩著高跟鞋学步的孩子,一步步地走进他的世界。
他为她点了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名字是什么她没听清,只记得那颜色像极了她少女时代偷偷攒钱买的樱桃润唇膏。
味道酸酸甜甜的,像骗小孩的糖。
她小口小口地抿,音乐开始流动起来,现场的爵士乐团——
萨克斯风的旋律像低回的梦,悠长、缓慢,像在讲一个谁都忘了结尾的故事。她听不懂那些曲目,却感觉每一个音符都像刺,一下又一下地撞进她心里。
酒精温柔地包裹著她,她开始回忆。那些夜里独自睁著眼数著天上的星星,她想念著奶奶轻轻唤她的小名“小清清,小囡囡”讨厌姑姑一直针对她,她讨厌二哥哥······那些她不曾诉说的孤独,都像海浪一样,漫过来。
她靠在沈嘉民的肩上,眼泪无声地滑下来。
他没有推开,只是低头看她,像看一只无声落水的小猫咪。
她红著眼眶喃喃说:“我想喝紫罗兰色的、午夜蓝的……”
她不知道什么酒,她只是想用那些颜色,把自己藏起来。
藏进夜色里,藏进无人问津的深蓝里。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
也是第一次,不知道酒精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醉得一塌糊涂,靠在沈嘉民怀里,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爸爸……”
沈嘉民身子一僵。
酒吧灯光暗黄,她的声音轻软,又带著点鼻音的委屈,就像年幼时躲在被窝里找爸爸那样。
他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要融进背景的爵士乐里:“嗯,我就是爸爸。”
她蹭了蹭他的肩膀,眼神迷蒙、神情恍惚。
他搂住她的肩,语气不轻不重地问:“想要什么?爸爸可以都给你。”
她摇头,像是拒绝,又像是撒娇:“我不要什么……我只是想爸爸。”
她声音带著哭腔:“我都快忘了他的脸……现在想起来,已经要很用力地翻记忆。”
沈嘉民垂下眼,紧紧抱住她,掌心覆在她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拍著,就像安抚一个失眠的孩子。
但那个夜晚,他心里起了什么涟漪,也许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说清。
他知道,她喝醉了。
也知道,她把某些情感转移到了他身上。
而他——并没有退后。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带走了。
是被谁搀扶著走出酒吧的?小周是否来过?她全然不记得了。
那些画面像破碎的玻璃片,一片一片地闪过她眼前。
街灯昏黄、夜风潮湿,身边人的声音像隔著水面传来的回音。她记得自己紧紧抱著沈嘉民,像抓住最后一点浮木,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一直哭。
沈嘉民没问她为什么,只是任她哭、任她黏在他胸口,手在她后背轻轻拍著,一下一下,像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