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当晚，右诚把护照和台胞证的资料发了过来，她依照约定订下两人从上海飞往南城的往返机票。
她静静坐在电脑前，盯著萤幕上的电子票据。
两张机票，同一天、同一时间、同一航班、同一个目的地——这一切，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的路程。
苏清清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那一行行简单的文字：姓名、航班、座位号、起飞时间，仿佛一笔一画，将她的人生从过去那段孤单、挣扎的黑白页翻到了彩色的一章。
她不再是那个总是收拾行李、独自远行的清清；不再是那个总说「没事、我自己来就好」的人。
这次，有人与她同行。
她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萤幕上的名字——那个与她同框出现在机票上的人，叫「吴右诚」。
一个曾在夜里轻声哄她入睡、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不离不弃的男人。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笑了。那是一种安心的、久违的、终于不用再假装坚强的释然。
她轻声说了一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次，我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了。”
趁著沈嘉民还没回来，苏清清躲进房间，把和姑姑、姑丈通话的细节一点一滴讲给右诚听。
手机紧贴著耳朵，她一边说一边努力压著情绪。讲到一半，声音忽然哽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annie，怎么了？”右诚立刻察觉不对，语气里满是关心。“是因为想姑姑了吗？”
“嗯……对不起，右诚……”她吸著鼻子，声音微颤，“我们真的太久没见面了……”
“傻瓜，别难过呀，妳不是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吗？”
苏清清努力点头，却还是忍不住低声抽噎：“我……我听到姑丈的声音，一瞬间，好像那些年压在心里的委屈全都跑出来了……我难过了很久。”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低低地说：“右诚，谢谢你……是你让我有勇气去见他们。这些年我从不曾想过。”
右诚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而坚定：“我爱你，annie。你喜欢的，我就支持；你不喜欢的，我们就远离。不管做什么，你的感受，才是我最在意的。”
苏清清听著，眼眶还是红的，但终于露出了笑。
她换了个轻松的语气：“你猜我跟姑父说了什么？”
“嗯？你说了什么？”
她带著点娇羞：“我说……我要带男朋友回家，带那个我想嫁的人回家见家长。”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右诚开心的笑声：“这就对了嘛，妳很乖耶～”紧接著，他传来一张得意的笑脸贴图。
苏清清忍不住笑了，鼻音还重，情绪却慢慢轻了下来。
“那接下来，就让我来准备给姑姑的伴手礼了。”
“嗯，谢谢你，右诚！”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右诚，我还有一个最好的闺蜜……她对我很重要。麻烦你也准备一份伴手礼给她和她父母，好吗？”
“好，我知道了。”右诚毫不犹豫地答应，“能见到你这么重要的人，我很荣幸。”
就快见到芝芝了。那个在中学给她帮助的女孩，为她准备卫生巾和止痛药的女孩，那个将自己的工资袋放在苏清清的背包，让她安心坐火车去上海的姐妹。
这四年，她们天各一方，联系零零碎碎，但每次打电话，苏清清都能从芝芝语气里听出满满的甜蜜——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同事，夫妻两在一个剧组，她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如愿以偿，婚后过得幸福安稳。
她总是想，像芝芝那样漂亮，乖巧又善良的女孩本来就应该得到幸福！
这次回南城，苏清清第一个想到要见的人就是芝芝。
「芝芝，我没能参加你的婚礼，这次你要补请我吃一顿才行！」
电话那头传来芝芝的笑声：「当然要请！你终于肯回来了，我都以为你都不想见我了！」
她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这将会是苏清清此行中最期待、最快乐的时刻。
芝芝是她最想念的家乡伙伴，是这些年来，她每每心累时最想分享喜怒哀乐的人。
而这次，她不只是回来——
她要带著自己的爱人，走进过去的街巷，走进那段曾经她以为再也无法面对的记忆。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愿意举起头，将爱、将选择，堂堂正正地拿出来给世界看。
她想说：右诚，你让我也有了值得骄傲的人生。
春节前夕的上海，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红灯笼高高挂起，窗花贴满玻璃橱窗，街头巷尾响起了熟悉的贺年歌曲，人潮拥挤却带著期待与喜气。
商场里人声鼎沸，年货区被挤得水泄不通。南北货摊前排起长队，水果礼盒精致得像艺术品，洋烟洋酒、高级国货、鲍鱼、鱼翅、燕窝、阳澄湖大闸蟹、定海鳗干、乌鱼子、金华火腿……洋洋洒洒，各种应节商品堆得如山，一字排开。红金相间的包装上印著「福」、「春」、「财」，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些商品不担心卖不掉，只怕抢不到。
苏清清穿梭在人群之中，手中握著厚厚一本记事本，一页页翻查，一笔笔核对——客户、主管、公司老板、同伴，还有李珍珍、阿娘、小宝，沈嘉伟、小郁与小贞……她为每个人都记下喜好与忌口，哪怕是小小的黄泥螺，或是一盒无糖坚果，也要挑对品牌与包装。
这是她每年都要做的，准备新年礼物也成了她年终忙碌的一环
她不是随便买，而是精挑细选。有些远的、时间卡得紧的，她安排快递寄送；而真正重要的——她亲自登门，送上祝福与心意。
从市场到百货，再从手作店挑选限量礼盒，她提著一袋袋年货穿梭在城市里，脸上浮著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是她主动走向那些她在乎、想珍惜的人。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愿意付出心意，你的人生便开始慢慢聚拢，从漂泊无依，变得有根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