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她没有心情一一回复那些拜年的讯息。

朋友圈、工作群、客户联络簿里的祝福声此起彼落，热闹而喧嚣：红包雨、笑脸、烟花、锦鲤转运贴图铺天盖地——她只是机械地点开，随便贴几个制式图案敷衍过去。

仿佛她也正在过一个红火热闹的好年。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空空荡荡，连一点年味都没有。

中午过后，她还得面对沈嘉民吧？他会问的，关于那封信。问她怎么想，愿不愿意，想不想嫁给他。

还是她该先去找小宝？抱抱他，至少那一刻，她不会觉得这个世界那么冷。

但之后呢？

这场被卷进来的「结婚」闹剧，总得面对。她该说什么？

说「我不愿意」吗？说「我没想过要嫁你」？说「你从来没问过我真正的心意」？

她反复在心里演练那些话，每一句都像一把刀——但当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觉得苍白无力。

这些天，沈嘉民的情绪起伏，像是压抑已久的汹涌情感爆发开来。或许，真的有人看见她和右诚在南城时亲密的模样，那些拥抱、那些眼神，他们确实活得像一对正在热恋的恋人。

她开始迷惘。

沈嘉民，到底在意的是什么？真是误会了她与右诚的关系？还是，他心里藏著更深层的情绪勒索？

她要和他彻底断开吗？那小宝呢？

他才八岁啊。他需要母亲，需要一个平稳的家。可沈嘉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小宝如果跟著他，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这个念头一浮现，她浑身发冷，背脊一阵发麻。

她真的舍得放下小宝吗？

她不想。可她又怎能就这样一辈子被沈嘉民拴住？

她和右诚的感情，真的只是冲动吗？

其实，那一夜之后，她本该说清楚的。该离开他，该断绝来往。可她没做到——是她先心软，是她贪恋那份温柔，是她让自己一步一步陷进去。

右诚为什么从不问她过去？他不是不知道她有秘密，甚至可能猜到她有段不堪的婚姻。可他从不追问。

他只是不断地、温柔地说：「我爱妳，我想娶妳。」

说得那么笃定，那么干净，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他说，他们无论是情感还是身体都极度契合。

她抵挡不住。每天都想著他的声音，他的拥抱，他的眼神。

可这样的幸福，她真的准备好了吗？

她还在隐瞒——

骗他自己是单身，骗他她没有沈嘉民，没有小宝，没有那些她无法带进未来的过往。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像从灵魂深处吐出来似的，低声念了出来：

「右诚，如果这一切都是错，请原谅我爱你……是我，舍不得被你这样爱著。」

眼泪终于掉下来，无声，却滚烫。

明天，她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奔向那个曾经不敢奢望的世界。

她会见到久违的姑妈和姑丈，会牵起右诚的手说：「这是我要嫁的男人。」

然后呢？

右诚真的会接受她吗？接受她的全部，包括沈嘉民？包括小宝？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自己。

但她知道——时间不等人，改变命运的那一步，明天就要开始了。

她一开门，就看见沈嘉民坐在客厅，静静的，桌上的信封已经不见了。

「醒了？」他语气平静地说，「我给你煮点面吃？还是回阿娘家吃饭？昨天还有剩狮子头，你最喜欢的那道，我特地留著。」

她点点头，声音有些颤：「好吧，我们回阿娘家。我想吃五谷米饭配狮子头。」

沈嘉民看她的神情，竟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他马上拨通电话：「阿娘，五谷米先浸水，我等下回来煮。」

两人穿上厚重的外套，一前一后走出门外。

细细的毛毛雨落下，寒气中透著一丝湿润，街道空荡荡的，往年人潮汹涌的春节，如今只剩下静谧与冷清。

他走得不快，却因身形高大，苏清清仍得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小清，妳出差回来，我们找个时间谈谈，好吗？」他忽然开口，声音沉稳。

她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好啊。」

他忽然像是忆起什么似的说：「我常走到这里，就会想起以前弄堂口的事。我高中的时候，有个女朋友，冬天最爱看我从黄浦江里冬泳上岸。」

「冬泳？你还冬泳过？」她被他突如其来的画面吸引了。

「为了她啊，那时我拼命游，还真拿过几次前三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