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和往年一样，苏清清在钟声结束前，对沈嘉民说了句祝福：「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语气平淡的，像是一种多年积习成自然的体面。

她知道，人生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也没有明确的是非黑白——很多时候，不过是因果轮回里的果报自尝。逃避，从来不是选项。

她只是心底还留著那一点点愿望：如果人生真有「救赎」，她希望能把握住。

而右诚，就是那双递来救赎的手。他的温柔与坚定，就像冬日里的一束光，让她开始渴望真正地掌握自己的人生，不再任由命运摆布。

沈嘉民望著她，脸上的神情略显复杂。那是一种惊讶，还是压抑著的自信？又或者，是某种难以言说的内疚？

「我有一个礼物要给你。」他忽然说，语气看似平静，眼底却有闪动。

他从外套内袋拿出一个米白色的信封递过来：「这是你期待的！」

苏清清下意识接过，看了眼信封上的字迹——

「香港警察总部」

她一怔，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沈嘉民朝四周看了一眼，说：「这里太吵，你回家再打开看吧。」

她没有追问，只是淡淡点头：「嗯，谢谢，我回去再看。」

一纸信封握在她手中，不知里面装著什么。

但她感觉，今晚的这一刻，或许不只是年与年的交界，也可能是她人生某个关键的分水岭。

除夕夜的钟声还在龙华寺回荡，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李珍珍的来电。

「苏清清，新年快乐！你今天也在龙华寺守岁啊？」

“新年快乐，大忙人！”她忍不住的兴奋。

电话那头传来珍珍轻快又兴奋的声音：「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男朋友了！改天带他请你吃饭！」

苏清清笑了，心头一阵温热：「替你开心，珍珍，这是你送我最好的新年礼物。祝你幸福，真的！」

两人又匆匆说了几句，庙里人声鼎沸，钟声与香火声交错，太吵了，许多话都来不及说清楚。

苏清清挂掉电话后，立刻又发了一则简讯给她：

「珍珍，谢谢你打给我。这几年有你，是我在上海最幸运的事。真心替你高兴，等你约我见面哦，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她望著拥挤的人群，眼神微微泛红。

在这城市里，有愿意陪你风雨同舟、分享喜悦与眼泪的朋友，是一种幸福。

凌晨，两人搭著夜班公车回到家，沈嘉民一进门便急著提醒她。

「你不想看看信封里的是什么吗？」

苏清清打开那个署名为「香港警察总部」的信封，里面是一份正式的文件。她轻声念著：

「香港……无犯罪记录证明？」

她疑惑地擡头，看向沈嘉民。他脸上竟有一丝得意的期待。

「这个叫良民证。」他站直了身子，语气像宣布什么大事一般。「过完春节，我们带小宝一起去做亲子鉴定，之后就可以顺利结婚了！」

苏清清怔住了，脑中一片空白，语言一时失去了方向。

「我好像不太懂你说的……沈先生，你说的『结婚』是什么意思？」她尽力让语气平静。

沈嘉民眼神诚恳，仿佛是筹划已久的承诺：「要给你一个名份吧？小宝都八岁了。」

苏清清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困在玻璃罩里。她无法思考，不知该哭还是笑——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好像这是一份天大的恩赐。

沈嘉民看她迟迟没有回应，眉头一皱，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你该不会是不满意吧？苏清清，这辈子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我这张证明！」

她望著他愤怒扭曲的脸，心里一阵发寒，害怕他又像那晚一样情绪失控。

「你是不是累了？」她轻声说，努力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我们在庙里一晚上了，先休息一下吧。」

她把那张「良民证」折好，放回信封，再放回茶几上，然后默默转身回房，关上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沈嘉民不屑地用上海话嘀咕：「拎勿清咯女人。」

苏清清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脑中一片麻木。原来，他说的「婚姻」，是这种交易式的施舍？她还要像领恩一样感激涕零，感恩他的大发慈悲？

她想起他刚才那句话——「这辈子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我这张证明。」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爱情、婚姻、孩子与名分，从来都只是他的筹码，他的证明。

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压了回去。

「不是我拎勿清，是我从来与你生活著的是两个世界」

这个早上，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天色微亮，窗外的世界依旧沉睡，只有她的心，早已千头万绪地苏醒了。

手机萤幕还亮著，右诚一夜间传来近百条讯息，贴图、照片、语音，一句一句的关心、一句一句的爱语，像温热的泉水，源源不绝涌进她疲惫而不安的心里。

那份幸福，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却又虚幻得像一场还没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