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褒姒再生
灰衣少年将蓝衫少女横放鞍前,纵马而弛,转眼奔出二三十里,转入一条岔路,疾驰不停。行出数里,后面追兵已然逼近,眼见道路左侧有一片树林,一勒马,抱起蓝衫少女跳下马。见蓝衫少女已然昏过去,将她背起,挥刀朝马臀一刺,马痛惊嘶,四蹄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顷刻间消失在道路尘沙中。
灰衣少年背起蓝衫少女,躲入树林,来到静僻处,放下蓝衫少女。待追兵驰马过去,抹了抹额上沾尘,冲着远去的追兵背影,往地上吐了一口,骂道:“乌龟儿子王八蛋!想追你小爷,做梦去吧。”见蓝衫少女仍未醒转,轻轻推了推,蓝衫少女嘤咛一声,睁开眼来,见自己躺在树林中,眼前一个灰衣少年正看着自己,惊坐起身,道:“啊,我这是在哪里?我哥哥呢,我怎么到了这里?我要见我哥哥!”
灰衣少年见蓝衫少女神志甚清,松了一口气,走过一边坐下,笑道:“姑娘请放心,你哥哥没事的。我见官兵要把你抓去,情急之下,把你拉上马背,逃到这里。”蓝衫少女挣扎着要站起,灰衣少年伸手欲扶,她不肯接手,道:“你是谁?我和哥哥一起进城,我岂能与哥哥分开?我要去找回哥哥,与哥哥失散了,我回去怎么跟爹爹说呢?”说完不由哭出声来。
灰衣少年道:“姑娘,别着急!救你哥哥之事再作打算不迟。”蓝衫少女扶着身边一棵树干慢慢站起,哭道:“不成,我要马上去找哥哥,官军凶得很,哥哥若是被他们抓去,哪里还有生路呢?”一想到哥哥被打的惨状,不禁悲愤交加。灰衣少年叹了口气,笑道:“你倒说说你怎么救你哥哥?”
蓝衫少女泣道:“我也不知道。小道爷,你功夫那么好,求你帮我救出我哥哥,你的救命之恩,我们永世不忘!”说着,向灰衣少年下跪哀求。灰衣少年眉头紧皱,摆手阻止,道:“要救你哥哥不难,只是有个条件……”蓝衫少女愕道:“你……你有什么条件?”心下不禁戒备,因她自幼貌美,邻里皆知,周围轻薄少年对之颇有企图。父亲一直不让她出门,为其貌美,也不全因家教严厉。灰衣少年道:“只要
你答应不再哭了,我便答应帮你救出你哥哥。你一哭我心就乱。我心一乱,要救你哥哥可就难了。”
蓝衫少女听了,忙抹去眼泪,居然不哭了,喜道:“好的,我不哭了。你快去救我哥哥吧。”灰衣少年见她果然不哭了,笑道:“很好,很乖!不过,要救你哥哥,也得等到了晚间才好动手呀。”蓝衫少女奇道:“为什么要等到晚间?晚间怎么去找哥哥?”灰衣少年不答,走到一块石头边,一屁股坐上去,仰身躺下,打个哈欠,以手作枕,道:“此事慢慢计较不迟,我有点累了,先睡一觉再说。”
蓝衫少女急了,跑过去跪在他身边,强忍悲苦,颤声道:“小道爷,小……小阿哥,求你啦,求你快想法子救我哥哥,我们现在就回城里去吧。”拉住灰衣少年的手臂不住摇晃。
灰衣少年坐起身,正色道:“你若真想救你哥哥,须听我的。不然我也没法子可想。”蓝衫少女破涕为笑,道:“只要你答应帮救出我哥哥,我什么都听你的。”灰衣少年这才站起身,说道:“如今官军抓了人犯,我又戏弄官军,城里警戒定然甚严,若是贸然进城,无异自投罗网。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歇,等过了今晚再回城去不迟,看官军的动静再做打算。”见蓝衫少女满脸担忧之色,轻声道:“姑娘,你放心,一时半会儿,官军不会把你哥哥怎样的。”
蓝衫少女想了想,觉得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道:“我一个乡下女子,懂得什么。只要能救出哥哥,小道爷,一切全凭你做主好了。”忽低头见自己衣带不整,想起先前被这个灰衣少年抱上马,自己昏迷过去,一路颠簸,不知如何狼狈,忙掩住胸口,脸露羞色。灰衣少年一揖到地,道:“先前因要救人,事出仓促,多有得罪,姑娘莫怪。”蓝衫少女望着他,抿嘴一笑,道:“我怎么会怪你!该谢谢你才是。多谢你啦,小道爷。”顿了一顿,又道:“那么,今晚我们却到哪里歇息?”眼看树林之外,四下一片荒野,不禁茫然。灰衣少年站起来,手指左前方,道:“离此不远,有座山神庙,可就便安歇,你看如何?”蓝衫少女羞涩道:“小道爷,一切听你的。”想站起身,忽觉昏沉,站立不稳。
灰衣少年伸手又止,蓝衫少女摆摆手,道:“没事儿,只觉头有点眩,不用管我。”灰衣少年嘻嘻一笑,道:“那好,我们走吧。”起身上路,蓝衫少女跟随在后。
二人沿一条小路走出五六里远,前面有条小河挡住去路,河宽约两丈,水流甚急,轻易未可渡过。走近一看,河上竖有八九个木桩,横跨河面,木桩凸出水面寸许。
蓝衫少女看见河流湍急,心中害怕,迟疑不敢向前。灰衣少年伸手欲牵引她过河,她见木桩之间相距不过二三尺,举步之际,手脚发软,不禁畏缩。灰衣少年叉手而立,笑道:“姑娘若不肯过河,我们就在河边等候渡船来,渡我们到对岸去。”蓝衫少女听了,道:“这样小的河流,怎会有船来渡人呢。”灰衣少年不动声色,道:“等到天黑,恐怕就有了。”蓝衫少女见他神情中颇含笑意,想起他戏弄官军情景,知他在说反话,忸怩道:“那么,你可肯……肯背我过河?”见灰衣少年颇为踌躇,抿嘴一笑,道:“你若不肯背我,我们只好在此等候渡船了。”
灰衣少年只得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去。蓝衫少女脸一红,紧咬双唇,伏在灰衣少年背后。灰衣少年两手反托她的膝盖,将她驮起,轻轻一跃,上了木桩,三步并作两步,如蜻蜓点水,飞快而过,顷刻之间,便过了河。
蓝衫少女伏在他背上,身体第一次与一个陌生少年如此贴近,脸上一阵发烧,颇觉异样,若有所思,到了对岸,才回过神来。过了河,灰衣少年放下蓝衫少女,二人往西而行。
一路两人都不说话,又走出三四里路,来到一座山神庙前。庙门横挂匾额,上有“威灵镇山”四字。灰衣少年径往庙里走去,在前引路,似颇熟悉。但见庙宇甚大,方圆几百十步,只是断瓦残壁,到处杂草丛生,蛛网四布,颇有破败之象。其间庭院宽敞,廊屋错落,想来昔日香火甚旺,原先住了不少道公,痕迹犹在。如今天下大乱,盗贼肆虐,人多迁徙外乡,以致香火渐少,罕有人迹,庙宇也便破败了。
蓝衫少女初入此庙,但觉庙中景况荒凉,心中忐忑。随灰衣少年转入南面一处廊院,蓦感眼前一亮,习风阵阵,倒也宽敞清爽。左侧一间小屋,房门紧闭。灰衣少年张手一推,两扇门咯吱一声,应声而开。里面竟设有一张木床,上铺破席,赫然枕被齐全,似有人住。房屋一角,还有一个大缸,缸口以木板盖住。
灰衣少年道:“就这里。姑娘,今夜将就安歇,过了今晚再说。时候不早,我去弄些东西来吃。”
蓝衫少女叹道:“这鬼地方荒无人烟,哪有什么东西可吃?”灰衣少年嘻嘻一笑,道:“不瞒姑娘,这是我暂栖之地,倒也清净自在,食宿无忧。”蓝衫少女睁大了眼睛,似不相信。
灰衣少年走到屋角,揭起大水缸盖子,伸手一探,拿出两个大梨子,道:“肚子早已饿了,先吃一个梨子再说。”将大的递给蓝衫少女,自己吃另一个。蓝衫少
女羞答答地接过,轻声道:“多谢!”过去一看,水缸没有水,倒储藏了许多瓜果食物,才信灰衣少年所言非虚,轻轻咬了一口梨,入口甘甜,抿唇一笑,坐到床边。她见灰衣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灰衣少年嘻嘻一笑,道:“我叫李元霸。”顿了一顿,问道:“你呢,叫什么?”蓝衫少女微微一笑,道:“我叫褒姒。”李元霸一听,诧道:“啊,上古时候的周朝也有个美人儿叫褒姒?”褒姒从容道:“对呀,我跟她同名,她是我的远祖。”
李元霸望着褒姒,道:“怎么,你居然是褒姒的后人?”褒姒笑道:“怎么,你不信吗?”李元霸道:“姑娘生得很美,叫这个名字原很合适。”褒姒道:“这个名字是爹爹给起的。爹爹说,后世之人都将周朝灭亡归咎于褒姒,说什么红颜祸水。他很生气,说周朝灭亡,绝非褒姒之过。因此偏要给我起这个名字。爹爹是我们乡里最有学问的私塾先生。”李元霸频频点头,笑道:“妙极,妙极!你爹爹的学问和脾气很合我的口味。”
褒姒叹道:“可是,我是不是很晦气呢。第一次跟哥哥进城,就摊上这么件事,都怪我命不好。我的远祖褒姒的命也是很苦的。”李元霸道:“怎么怪你呢?若换作别人,官军也一样的抓,他们抓的是在一起的男女。听说数月前皇帝在涿郡遇刺,龙颜震怒,大捕天下。又传刺客是一男一女,已到了江南,因此官府不分青红皂白,见男女成对就抓。”褒姒惊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我和哥哥哪是什么刺客呢?那些朝廷官军好糊涂,如此冤枉百姓,真是可恨可气!”又道:“什么刺客,为何要刺杀当今天子?朝廷官府又胡乱抓人,搅得百姓不得安宁。”
李元霸道:“皇帝亲征辽东,于百万军中遇刺,居然没被刺死,因他有个替身做了替死鬼。”褒姒道:“啊,刺客武功那么厉害?”想起在苏州城门下,数十名官军围着,李元霸独自一人将自己救出,已然有许多惊险,刺客于百万军中,行刺当今皇帝,功夫当真了得。李元霸叹道:“不错,刺客武功之高,真是不可思议。”褒姒笑道:“你的功夫也不错呀。今天把官军弄得好狼狈,让人看了解气!你还把那黄脸狗官的耳朵削了去呢。”李元霸淡淡地道:“行刺皇帝的刺客武功不知胜我几十百倍呢。我没什么功夫,不过对付那几个狗崽子倒也绰绰有余了。”
褒姒道:“唉,我可不喜欢看见别人老是打打杀杀的,平时就喜欢在家里做针线活儿,长这么大了,也没出过远门,爹爹从不许我离开乡下的。这次是我央求哥哥偷偷跑出来,谁知就出了事,我都吓坏了。嗯,幸好遇见你。”顿了一顿,眼波流盼,对李元霸道:“多谢你了。”李元霸见褒姒语言情态全是自然流露,举手投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