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又见褒姒
正迷糊间,忽听窗外有鸟鸣叫,李元霸睁眼一看,窗缝透入晨光,天已微明。一跃起身,推门出去。看晨风清新,想起开封乃自古名城,不如趁此机会到处走走,游览一番,也算不虚此行。拿了包裹,背在身上,心想:“我若当面告辞,二哥定不答应。干脆不辞而别,先去城里溜达,待城门开后,便往洛阳送信。”
走出房外,见青云书院也开始有人走动,不愿惊动旁人,施展壁虎功,翻墙跃下,顺着街道走去。昨夜在阁楼上,他和二哥李世民说话,早看见离书院不远,一条大河横亘而过,便是天下闻名的汴河。汴河东西横穿开封城,自西从洛口分水入城,东去至泗州入淮。河上舟船如织,日夜不停。两岸遍栽岸柳,虽非春日,犹蔓枝绿叶,随风摇摆。
走不多时,到了河堤南岸,不时听到吆喝叫卖的声音。其时天色朦胧,行人不多。走了一会儿,见汴河水清,多日不曾洗澡,便想下河一游。他走到一棵柳树下,看左右无人,脱下衣袍,跳入水中。远远听见捣衣之声,循声看去,有一女子在水边浣衣,不觉心中诧异:“这是谁家媳妇?如此勤劳,日尚未出,已来浣衣。”
李元霸在水中游了半个时辰,始觉微凉。再潜游几回,起身穿衣。想起“牛头”“马面”说过,自己穿的锦衣沾了黄龙教留下的异味,鹰犬可闻气味寻来。虽然半信半疑,心想宁信其有,不如扔了衣袍,免生后患,于是穿上颜萱缝制的青衫,顺手将换下的锦衣扔到河中。忽觉腹中饥饿,便朝街坊叫卖声处走去。走出十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喊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李元霸回头一看,一个青衣少女站在身后,挽着一个竹篮,手拿一件衣袍,怯生生道:“公子,你的衣袍掉水里了,我才捡到的,还给你……”说着递过锦袍。李元蓦然间看见青衣少女,心中一震,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是谁,张口道:
“你……”青衣少女手指河堤,婉转低眉,道:“刚才我在河边洗衣,见公子在河中游泳,眼看公子的衣袍随水漂下,可是你落下的吗?”
李元霸不住打量青衣少女,怔怔地道:“不错,衣袍是我落下的。不过是我故意扔掉的。”青衣少女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眼看了一眼李元霸,又复低头,款款笑道:
“咦,衣袍好好的,怎么就扔掉?是了,我已顺便洗净……”李元霸左看右看,突然面露喜色,脱口道:“你是褒姒妹妹?”
青衣少女闻言,猛然一惊,抬起头来,两眼直瞪李元霸,竹篮落地,口中喊道:“是你?元霸哥哥!”呆了片刻,惊喜交加,纵体入怀。李元霸蓦然认出褒姒,喜出望外,道:“褒姒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手抚她的头发。
褒姒浑身颤抖,道:“真是你吗?元霸哥哥,原来你也到了这里。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呢。”说到这里,哭出声来,似甚委屈。李元霸抱住她肩头,见她身子单薄,似比原来瘦了许多,叹道:“褒姒妹妹,我们有半年不见了吧。”
褒姒抬起脸,泪涟涟的,不住点头道:“是,元霸哥哥。我记得清楚,到昨日我和你已经六个月零十七天不见了。”李元霸笑道:“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褒姒眼帘带泪,道:“自打和你分别那天,我每天都记挂着你,盼着早点再见到你……”说着,又呜咽而泣。
李元霸扶褒姒走到堤边一块石上坐下。褒姒一边拭泪,一边不忘提着竹篮随身。李元霸见竹篮盛满各色衣裳,道:“褒姒妹妹,你怎么一大早便到河边洗衣裳,几时来到这里?”看着她清瘦的面庞,叹道:“你可瘦多了。”
褒姒泪如雨下,道:“元霸哥哥,我的命好苦!”李元霸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褒姒泣不成声,道:“我爹爹他老人家已经死了。”李元霸知道褒姒父亲是乡下的私塾先生,闻言惊问:“你爹爹人到中年,好好的怎么就……你哥哥呢?”褒姒哽咽道:
“爹爹是给气死的,哥哥被官府征去辽东运粮去了。”
李元霸问起缘由,褒姒哭一声,说几句,断断续续道来。原来她和哥哥褒雄被李元霸救出后,兄妹俩回到家中,不久褒雄便被官府抓去服役。褒姒三岁时母亲便死了,母亲有个姐姐远嫁中州,一直没有音讯。褒雄被征走后,乡中恶霸见褒姒美貌,欺她家中无人,三天两日上门骚扰调戏。爹爹出言呵斥,被恶霸打得站不起来。父女俩击鼓告官,官府又被恶霸收买,恶霸更为嚣张。父女俩无奈,才背井离乡,到中州投亲。父女俩辗转一月,寻至开封找到远亲,才知姨母已于前年死去。姨父新娶,开了一家洗衣坊。见她父女来投,投以冷言冷语,置以冷菜冷饭。褒姒爹爹是个读书人,不堪其辱,本待另往他乡谋生,谁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开封不到几天,竟病倒了,卧床不起。
父女俩寄人篱下,只好忍气吞声。褒姒爹爹气上加伤,一卧不起。又无钱买药,不到两个月便死了。姨父不肯出钱埋葬,褒姒央告邻里,举债葬父。为了还债,
日夜不睡,为人刺绣。到开封不到数月,远近纨绔子弟见她生得貌美,不断有礼来聘,几家争着娶她做妾。姨父见钱眼开,逼她出嫁,可是她誓死不肯。姨父迫于名声,不敢过分逼迫,恼她不从,赶她去洗衣坊作洗衣妇,每天从早到晚洗衣,一连数月,竟不让她歇息半日。
李元霸拿起褒姒的双手来看,心中怜惜,怒道:“褒姒妹妹,你姨父甚是可恶,你带我去找他!”褒姒见李元霸神情激愤,劝道:“元霸哥哥,你别生气。姨父他虽可恶,毕竟也没将我赶出家门,让我有个容身之处……”李元霸轻哼一声,道:“他不赶你走,是要你作苦力。你一个弱小女子,每日如此劳作洗衣,如何吃得消?”
褒姒道:“元霸哥哥,你别气坏了自己,为那起人不值得的。”李元霸气犹未消,怒道:“见你这样被人荼毒,我怒气难消!你住在哪里?我去你房里瞧瞧。”想要去教训褒姒姨父。褒姒抱住李元霸的手臂,道:“元霸哥哥,我知你心疼我受苦。可是,犯不着生姨父的气。只要能见着你,什么苦都不算什么的。”说着,脸上溢出笑容。
李元霸伸手捋起褒姒额头一缕垂发,叹了一口气,道:“可是,我一听到你受苦,心里就特别难受,恨不得把你姨父痛打一顿。”褒姒抬起头,看着李元霸,道:“元霸哥哥,不用去理他,你听我说,爹爹死了,哥哥又被征去辽东,生死未卜。我被人欺负,有时想想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爹爹死去,我真想也随他老人家去。可是,我心里实在放不下你,盼望能再见你一面……”
李元霸抱住褒姒的肩头,细细打量她,见她容色甚美,人虽消瘦,更显俏丽柔媚,叹道:“褒姒妹妹,你受苦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这样每天赶早为人洗衣裳。”褒姒柔声道:“元霸哥哥,我也不是白来呢,若不是每天早早到这里洗衣,怎么会碰见你呢。”拍手笑道:“天可怜见,让我还能见到你。”李元霸道:“你不要再回去跟你那个可恶的姨父一起住了。”
褒姒点点头,欣然道:“好,我不回去了。元霸哥哥,你若不嫌我丑笨,你就带我走吧。从今往后,我跟着你,做你的丫头,好好服侍你。你以后娶了夫人,我给你做佣人,服侍你一生一世。”李元霸笑道:“傻丫头,说什么话,你做我丫头佣人,难道一辈子不嫁人了吗?”褒姒抬起脸看他,神情坚定,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便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打紧。”
李元霸闻言,心中一震,想不到褒姒对自己如此眷恋,看她身子单薄,道:“褒姒妹妹,你一大早出来洗衣,定然没来得及吃早餐吧?”褒姒微笑不答,李元霸拉起她回头就走。褒姒随他走了几步,问道:“元霸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李元霸
道:“我饿了,咱们找吃的去。”褒姒面露喜色,点头说好,回身提起衣篮,将李元霸扔的衣袍放入篮中。李元霸拉着褒姒的手,就近往一家食肆走去。进食肆坐下,要了四个肉包子,又点几样精美糕点和汤菜。
李元霸拿起包子塞到褒姒手中,褒姒接过,两眼汪汪,望着他,眼泪唰地又下了。李元霸伸手替她拭泪,正要安慰几句,只听身后有人冷笑道:“我说怎么不见人影,原来在这里和小情人幽会呢。李元霸,你好风流自在呀!”
李元霸一听声音,知是小师妹王蝉儿到了,心下微惊,回头看去,只见王蝉儿脸罩冰霜,冷冷地站在食肆门前,身后站着七八个人,正是程元等白羽派诸位弟子。李元霸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小师妹,你来了。”对八羽士拱手道:“哦,大师兄、各位师兄,你们也到了。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