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今夕何夕

李元霸见颜母跪伏在地求自己离开，不禁大惊，呆立当场，也忘了去扶她起来。颜母又哭道：“公子，你若真为萱儿着想，便请你离开她吧。”李元霸叹道：“伯母，即便我离开萱姊，也须和她当面说清，告别而去。”

颜母摇头道：“不可如此！最好你连夜走吧。你走之后，萱儿醒来不见你，固然伤心，可是当断则断，长痛不如短痛，你们还是不要见的好。贫尼求你了。”

李元霸心中交战，没想到颜母会如此苦苦相逼，心中大为踌躇。见颜母依旧长跪不起，又去扶她。颜母哭道：“公子若不答应贫尼，我便永远跪在这里！”说着低泣出声。她不敢放声而哭，怕惊醒了隔壁睡着的颜萱。

李元霸见情势如此，一咬牙，道：“好吧，伯母，你快请起，我答应你。但等明日，让我和萱儿说上几句话，便即告辞。”颜母坚持道：“不，你须得今夜便走。萱儿若醒来，你岂能再走？”李元霸犹豫不决。

颜母哭道：“公子，并非贫尼狠心拆开你们，实是你和萱儿两个，如此下去没个了局。与其让萱儿伤心一辈子，不如让她早日对你断了念头。李公子，求求你，我也替萱儿他爹爹在天之灵，求求你了。”

李元霸见她抬出死去的颜萱之父，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伯母，你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答应你，今夜便离开这里。”颜母又道：“你快走，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找萱儿了。”

李元霸点点头，转身去收拾行囊，磨磨蹭蹭出了房门，忍不住朝隔壁房间看去，见颜母挡在门前，只好隔着窗户，向里一张，里面一片漆黑，无法看见颜萱，唯听见轻微细长的呼吸声息，心中一酸，毅然转身，往驿站门外走去。颜母走上几步，目送他离去。他出了驿站大门，走出不远，又转回来，见颜母仍在门外站着，上前将一个钱布袋子递到她手中，道：“伯母，我走了。这些钱你们留着。”

颜母推辞不要，道：“公子你日后行走江湖，更需盘缠。栖霞山离此不远，我们母女俩一路化缘而去，不几日便到了。”李元霸道：“伯母，本来晚辈答应护送你们母女回栖霞山的，如今却不能了。这些钱也算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我行走江湖，盘缠之需自有办法。明日你须记得交代驿站掌柜的，叫人将马车修好。你们雇个马夫驾车，有车马代步，较为安全。”

颜母心中感激，跪下拜谢。李元霸扶起她，道：“伯母，你们保重！”转身自去，才走出几步，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元霸，你要去哪里？”李元霸闻声一惊，回头一看，竟是颜萱。不知她几时醒来，已开门走出来，站在颜母身边。见颜萱一袭绿衫，俏立一旁，一见之下，不禁怔住了。

颜母转身见女儿从客房出来，颇觉意外，忙道：“萱儿，你怎么醒了？”颜萱道：“我梦里隐约听见有人说话，一翻身便醒了。娘，你手里拿的什么？”忽见母亲神情凝重，手中拿着一个钱布袋子，又见李元霸神色黯然，转身欲去，心中便明白了几分，上前拉住李元霸的手，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嗔道：“好呀，莫非你想连夜逃走，把我扔下不管，好没良心，看我把你……”

颜母轻喝道：“萱儿，不可对李公子如此。”颜萱应道：“是，娘。”才想起母亲在侧，忙放了手，吐了吐舌头。颜母看了一眼李元霸，加重语气道：“李公子，贫尼所嘱之事就拜托你了。”回头对颜萱道：“萱儿，你既起来，便和李公子好好说几句话吧，不要走远，娘在屋里等你。只是，你不可欺负了人家李公子。”转身进房，将门掩上。

颜萱见母亲居然让自己单独和李元霸在一起，心中诧异。等母亲进了客房，转身又要拧李元霸的耳朵，李元霸早躲去一边。颜萱瞪他一眼，道：“我娘都和你说什么，你又答应她什么？快说。”李元霸笑道：“没什么。伯母问我是不是常受姐姐你欺负，她老人家要主持公道，替我做主呢。”颜萱啐了一口，道：“说的倒跟真的一样，我几时又欺负你啦，你不欺负我就算阿弥陀佛啦。我知你早想偷偷溜走，

撇下我不管，幸好我及时醒来，不然等到天明哪里还能见你的影子呢。”

李元霸脱口道：“我怎么会溜，我怎舍得离开你？”颜萱轻哼一声，道：“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你早想远走高飞了呢。我知你甜言蜜语，不过想哄哄我开心罢了。”又道：“半夜醒来，再想睡去也睡不着了。不如你便陪我到塔上坐一会儿，看看夜景。”说着伸手去牵李元霸的手，转身往驿站后院瞭望塔走去。李元霸随她而去，仰望着天边翻出鱼白肚皮，笑道：“哪里还有夜景可看？天都快亮了。”

颜萱抿唇一笑，道：“天要亮就亮呗。你看我娘都关上房门了，我又没地方可去，你就不肯陪我说一会儿话吗？”李元霸心想颜母知道自己已答应离开颜萱，又知自己心中有话，见女儿起身，才顺水人情让女儿和自己单独在一起说说话。自己和颜萱说完话后，再没理由留下，自会离去。

两个一起走上瞭望塔顶，塔上有一条石凳，长约两尺，勉强可坐两人。两人相视一笑，挨坐一起，背靠塔身，隔着栏杆，眼看东边，晨曦已隐隐而现。

颜萱一坐下，急急问道：“你快说吧，我娘找你究竟说了些什么？”李元霸淡淡一笑，欲言又止。颜萱见他如此，心中狐疑，将脸凑近他，正色道：“你又变作哑巴不成？到了现在，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一双妙目目不转睛看他。

李元霸不敢看她，说道：“萱儿，等天一亮，我就要走了。”颜萱惊道：“什么？你要去哪里？难道你想撇下我不管……”李元霸摇了摇头，道：“不是。我……”颜萱抓住他的手，幽幽道：“元霸，不管我娘对你说了什么，或者你答应了什么，我都想好了。自今往后，无论你去哪里，我便跟你到哪里。总之，这一辈子我是缠上你了。”说完这几句话，脸上发烧，低下头去。

李元霸见颜萱一个女孩家，居然这样对自己表白，心中不禁怦怦乱跳。颜萱身子挨他更近，嗔道：“你又发什么呆？你先前不是说过要带我一起行走江湖浪迹天涯的吗？莫非你现在反悔了不成？”李元霸张口道：“我……”颜萱见他吞吞吐吐，将手一摔，佯装生气道：“好呀，你不肯是不是？我也不来强你，我走……”说着起身要去。

李元霸心中一急，忙去拉她的手。不料拉得稍急，颜萱站立不稳，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李元霸一直想着自己天亮便要离颜萱而去，心中对她实在眷恋不舍，正为此惆怅，情难自已。眼见颜萱倒在自己怀中，温香在抱，心中大动，捧过她的脸颊，往唇上吻去。颜萱转脸躲开，岂料才扭头，已被吻住。嘤咛一声，几乎晕过去。

颜萱自与母亲重逢相认，又得知身世真相，心中悲欣交集，她随母亲往栖霞山而去，想到要与李元霸分别，少女缠绵情怀不知如何排遣。自从得知李元霸假扮阿龙婆，和她同床共枕之事，早把一段儿女情思牵系他身上，更怨他全然不知自己心意，对他又是爱又是怨。如今见他将自己拥入怀里，亲密无间，心中慌乱，却也欢喜无限。只觉浑身乏力，竟不能拒，也说不出话来。

李元霸口中喃喃道：“好姐姐，好萱儿！你答应跟了我吧，我们一起回玄竹谷去，偕隐一生……”笨手笨脚抱着颜萱，只知耳鬓厮磨，未曾太过鲁莽。颜萱第一次与心爱男子如此亲热，心中早已迷乱。又听李元霸表白，心中感动，忍不住哭了。

李元霸见颜萱忽然哭出声来，不知所措，道：“萱儿，好好的，怎么哭了？”颜萱嘤嘤而泣，将头埋在他怀里，羞道：“谁叫你欺侮我……”李元霸浑身发热，道：“我怎的欺侮你了？”颜萱伸手去拧他耳朵，李元霸见她娇羞无限，抱她更紧。颜萱用手轻揉他的头发，意乱情迷，心中只盼此情此景，无有尽时。两个相拥而坐，缠绵不尽，浑然忘了身在何处，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忽听塔下远远传来喊声：“萱儿，你在哪里？”颜萱听出是母亲的声音，从沉醉中惊醒，推开李元霸，惊道：“哎哟，我娘寻我们来了。”李元霸听见喊声，顿时跳将起来。颜萱见他神色慌张，忍不住嗤的一声，嗔道：“瞧你没出息的样子，听见我娘找来，你脸都白了。你怕什么呀？”李元霸腼腆道：“我不是怕，是担心……”颜萱道：“你又担心什么，你怕我娘骂你不成？”轻轻挽了一下垂散的鬓发，笑

吟吟道：“我娘来了也好，我们一起去见她老人家吧。”李元霸点头道：“好，我去和伯母说，我送你们母女俩回到栖霞山，然后……”欲言又止。颜萱抿了抿唇，追问道：“然后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