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0章chapter20
第0020章chapter20
这个周末杭训虞的精神依旧不太好，在看着黎行鹿写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黎行鹿好几次想开口问都被杭训虞的手指敲了一下脑勺，用一句“好好写字”堵了回去。
但黎行鹿不死心，又多试了几次终于让他把话问了出口：“杭老师，你今天很累吗？”
“不累，困。”杭训虞擡手揉着黎行鹿的脑袋，“你好好写字，把字写好看一点。你是不是大学毕业后就只写过自己的名字？怎么每一个字都那么别扭。”
被说中了的黎行鹿再一次低下了头。
又过了不久，孙妈忽然从屋里出来喊杭训虞：“小虞，付所长的电话。”
“嗯。”杭训虞起身的时候还不忘嘱咐黎行鹿一句“好好写字，不要心不在焉的。”
杭训虞跟那位付所长的聊天内容黎行鹿偷听了一会儿就没再听，因为他根本听不清，于是就低头去写字。他用的是支钢笔，但拿在手里只感觉比毛笔还难驾驭，原本写字就不好看的他用这支笔来写甲骨文，后果就是写了好几页的鬼画符。
杭训虞一开始还会不停地提醒他写好看些，但后边似乎是意识到黎行鹿真的尽力了，只好无奈地妥协了。
“好好写就行了，好不好看无所谓了。”
虽然已经被杭训虞放弃了，但黎行鹿挺倔，他非要写出一个好看的字来。他模仿着杭训虞的笔锋，一个又一个，动作很慢，但终于写出了一个满意的。
杭训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阳光下抱着胳膊低头看着他，笑吟吟地说道：“可以啊，有进步。好了，你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杭训虞坐了下来，把椅子拉近了一些，然后拿起黎行鹿写了一页的纸，用手指边弹着纸张边数：“二，四，六……五十个字，挺好，今天我就给你讲这些吧。”
钢笔被杭训虞拿到了手里，然后在纸上顺滑地写下了一个甲骨文的“安”。黎行鹿的眼睛越瞪越大，他不是第一次见杭训虞亲自写这个“安”字了，但每一次他都觉得这支笔在歧视他。
“听讲，小鹿。”杭训虞的声音轻轻的，大概是因为累了还带了点慵懒感，“我们来看一下古人是怎么造这个安字的——外边呢，是一个房子，尖顶的房子，知道吗？然后里边是一个跪坐的女人，猜猜女人在干什么？”
黎行鹿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用清澈的眼神看向了杭训虞。
“傻小鹿。”杭训虞也是无奈，“我以前带过本科生，也给他们讲这个字，他们当时也用你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太生气了，怎么上个大学还能把脑子上丢了呢。但是看着你，我倒是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为什么？”黎行鹿终于问出了憋了很久的问题，“因为我不用担心能不能毕业，也不写论文，更不会在论文上加你的名字吗？”
杭训虞挑了挑眉，而后颔首说道：“有这么一部分原因，不同的人我有不同的要求。不过。”他眼睛一瞟，忽然又擡手捏了一下黎行鹿苦巴巴的脸，“这么可爱的表情，我还是骂不出口的。”
黎行鹿忽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至少杭训虞在夸他可爱。
“好了，话远了。”杭训虞擡笔，又把里边的“女”放大写在了旁边，“里面的这个女人啊，他跪坐着是在纺织。小鹿你应该没见过纺车吧？”
杭训虞将双臂交叉，说道：“这就是一个纺织的动作。”
“这个字的解释就是一个女人舒适地坐在房子里，说文解字中解释说，安，静也。”
黎行鹿听得似懂非懂，杭训虞看向他，看他云里雾里的，便停下了话问道：“怎么了？哪里没理解？”
黎行鹿小声问：“你们为什么会觉得里边是女呢？它不可以是别的字吗？”
杭训虞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问题啊。为什么是女，我带本科生的时候就有学生问过，是因为里边的人是跪着的所以觉得它是女吗？很现代化的逻辑。”
“我们的祖先其实没有那么强的男尊女卑思想，至少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杭训虞解释说，“小鹿，我刚刚说了，这个女人在纺织，因为那个时代的纺车的样式，织布得是跪坐的。还有就是，那时候人的生活习惯，在屋子里跪坐是他们的习惯，懂吗？小鹿，你现在坐着的这种凳子，要很多很多年以后才会出现。”
黎行鹿恍然大悟。
“当然，我这也是简单说说，真要解释起来，我得给你背论文。你有兴趣可以去知网看看论文。”杭训虞说道。
知网。
黎行鹿想起了这个他第一次看见杭训虞时候知道的名词，几乎是瞬间，一样的问题脱口而出：“知网是什么？”
杭训虞沉默了，于是整个院子就安静了，黎行鹿不安起来。
“你毕业论文用的什么数据库？”杭训虞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管怎样，本科生毕业论文和硕士论文你都是要写的吧。”
黎行鹿摸不着头脑：“用的googlescholar。”
杭训虞颔首：“也有，你有兴趣可以下来看看。甲骨研究是个全球性的学科，虽然研究的人不算多，但到处都有。”
彼时，黎行鹿终于反应过来，问道：“杭老师，如果我刚刚告诉你我连毕业论文都是别人代写的，你会不喜欢我吗？”
杭训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跑题了，接着讲吧。讲了女，我们再讲讲男字吧，甲骨文里的男字是这样造的，一块田，旁边有个人在劳作。小鹿，我们国家古代讲究男耕女织你是知道的吧？”
“嗯。”黎行鹿乖乖地点着头，心里依旧是挥不去的失落。
杭训虞愣了一下，想开口说什么，但孙妈又出来了，她来喊杭训虞：“小虞，郑校长电话。”
“来了。”杭训虞拍了拍黎行鹿的肩膀，“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小鹿。”
杭训虞和郑校长的这通电话并不久，只是几分钟杭训虞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瓶汽水，一瓶已经拉开了拉环，另一瓶直到杭训虞坐下他才拉开，然后递给黎行鹿。
“喏，喝可乐。”杭训虞轻轻地叹着气，“小鹿，生我的气了吗？”
“没有。”黎行鹿这样回答着，心里仍是不好受。他接了可乐，只是少少地喝了一口。
“完蛋。”杭训虞的腿又一次叠了起来，用手托住了下巴。
黎行鹿还是忍不住偷看了杭训虞，然后被抓了个正着。
“小鹿。”杭训虞的眉眼温柔了些，“生我的气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你。你的情况你姐姐跟我说过的，一切我都有准备。”
“杭老师。”黎行鹿眼睛湿漉漉的，“我没有做那些事情，虽然我论文写得不好，但是是我自己写的，你别讨厌我。”
杭训虞微微怔了一下，摸着黎行鹿的脑袋：“你在担心这个啊，怎么会。我的小鹿那么好，我为什么要讨厌？”
“小鹿，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一样，关于好或者优秀的定义也有很多很多。”杭训虞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黎行鹿最熟悉的甲骨文。
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