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你大可以试试。”

剧痛之中，科莱恩嘶嘶说道，他脸上被背叛的惊怒褪去，阴狠的杀意裹挟着令伊洛特反胃的欲望。伊洛特死死盯着他的脸，分析着他神情中透露出的信息，心中却隐隐慌乱。

伊洛特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而那可能让他满盘皆输。

他今天走到科莱恩面前，是一场豪赌。在和少年雄虫、反叛军交换了信息后，伊洛特隐隐对神器、六芒星阵和皇家研究院的成果有了成型的猜测，解救被脑控的军雌的急迫让他抛弃了往日谋而后定的作风，变得激进狂妄。

不得不承认，他身体里的精神触须是他敢于偷袭科莱恩最大的底牌。像科莱恩这种高级雄虫，脆弱的身体是他们唯一的软肋，但他们的精神触须会让任何雌虫和亚雌丧命，高纬度能量的碾压是无解的。伊洛特有信心在一秒钟内杀死几个毫无防备的低等雄虫，但他很难在高等雄虫身上找到优势。

可是少年雄虫的精神触须却给了他新的、更为激进的选项。在最开始的愤怒褪去后，伊洛特发现，体内的精神触须或许是少年雄虫给他的最为无私和有效的馈赠。他和精神触须磨合了几天，又尝试着和那团模糊的、幼崽似的意识体交流后，他产生了今日这无比冒险的计划。

此刻，瑞安正带领伊洛特逃过了脑控的心腹清扫主殿的守卫。在新晋贵族和科莱恩产生嫌隙，老贵族伊尔文之流又因为办事不力被科莱恩贬斥后，科莱恩稳坐主殿，却孤立无援，没有什么时机比现在更好。

伊洛特在发动一场政变。顺利的话，当明日的阳光升起，真正掌管帝国剩余两大军团的虫，就只有他伊洛特。

但前提是，手中的权戒真的是科莱恩控制军雌的媒介。

心中因为过去的分秒而焦急，伊洛特却不露声色，他镇定地看向科莱恩，对方捂着扭曲的手指，猩红的精神触须在盛怒的状态下反扑，让张牙舞爪的灰色触须显得势单力孤——那毕竟只是少年雄虫的一根触须，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大大出乎伊洛特的预料。

寡不敌众，灰色触须分散的小顾触须被拗断好几根，发出听不见的刺耳尖啸，却更加凶猛地膨胀起来，拼着断裂消散也将伊洛特护得密不透风。

从拿到权戒那一刻起，伊洛特就一直在悄无声息地迅速移动，大量能源石从他的空间戒指中落在地上，猩红的光芒闪烁，那些能源石上雕刻着奇诡的符文，正是少年雄虫在这些日子从六芒星阵的图片中复原出来的模样！

他双翅撑开，尽量躲闪着科莱恩狂暴的精神触须，同时也用粒子枪干扰科莱恩，让科莱恩不得不分散一部分精神触须保护雄虫脆弱的躯壳。

科莱恩金红色的眸子越发猩红，他冷笑道：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我精心养育你多年，竟养出了你这吃里扒外的贱雌！你想让你的雄虫当这个虫皇吗？你以为他能给你的比我给的更多？贪得无厌，不知所谓的贱雌！”

雄虫出离愤怒的吼叫如同枭鸟，伊洛特收翅落地，恢复巅峰的战力已经将主殿内的机器人毁坏大半，他轻握住灰色精神触须的一端，那被打得抽搐的灰色触须伤痕累累，大多数分支都断裂了，却仍然在战斗，像个杀红了眼，没长出利齿却拼命撕咬的幼兽。

伊洛特想收回它，可是它却不那么听话了，这让伊洛特皱起眉，稳如磐石的心竟然慌乱起来——他不想这精神触须消失，在潜意识里，这藏在他身体里的触须仿佛成了他的一部分，他用自己的身体包容着它，与它交流，像极了养育一个幼崽。

伊洛特的犹豫让他冷峻的眉梢染上一丝柔光，而这让科莱恩忌恨得口腔之中充满了血腥味。伊洛特缓慢后退几步，几道猩红的精神触须如影随形，可是突然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科莱恩的脸色变了。他震惊地看着地上刚刚成型的星阵，伊洛特抚摸着不肯回到他腹部的，残破的灰色触须，轻轻说道：

“帮我点亮星阵。”

彻底激发六芒星阵需要力量的注入，灰色触须嘶鸣一声，一头撞上一块儿价值连城的能量石，很快，主殿昂贵的地面被无形的、猩红的力量撕裂，有规则的裂缝在能量石的激发下迅速包围住了科莱恩，而那些狰狞的红色触须一瞬间被困在了原地。

“伊洛特！”

科莱恩猩红的眼眸目眦尽裂，他盯着满面温和慈爱的伊洛特和他臂弯中的灰色触须，嘶吼道：

“你以为你赢了？你这贱雌，我早就该将你的翅翼摘除，锁在宫殿最阴暗的牢笼里！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教导了你这个贱雌，我让你学会了太多，我让你拥有了一切！而你只配在最肮脏的牢笼里做廉价的摆件！”

“皇兄消消气吧。我当然是感激您的，若不是您让我明白了这么多事理，我不会破解六芒星阵的用途。它是唯一可以克制雄虫神力的存在，是吗？您当初用它对付过塞拉公爵，而我记得很清楚，塞拉公爵差点儿也被献祭和吸干。”

伊洛特漫不经心地说，他手中的灰色触须在他的抚摸下舒爽地抖动身体，耀武扬威地扭动，发出嘶嘶威胁。

伊洛特越发觉得它像个幼崽，分外惹虫怜爱：

“皇兄，如果我猜的不错，六芒星阵最大的作用不是压制，而是剥夺。等阵法将能量石吸干，您的精神触须会受到威胁吗？像在天空城神殿被您的星阵献祭的那些雄虫贵族一样灰飞烟灭？很抱歉，我对它的了解远不如皇兄透彻，您若是希望摆脱它，不如我们好好谈谈，先从——怎么接触军雌和我的侍从的群体性脑控开始？”

科莱恩突然停下了精神触须张牙舞爪的攻击，鲜红如血的眸子死死盯着伊洛特，却不再辱骂，反而露出个充满血色的笑容：

“你以为，这一切就这么容易？凭借这条精神触须，凭借你偷学来的星阵？我从没把你教的这么天真，伊洛特。”

伊洛特的下颌突然绷紧了。是的，科莱恩道出了他心底潜藏的恐惧。今日的一切太顺了，无论是夺下权戒，还是暂时困住科莱恩，拷问脑控的解法。而科莱恩生平第一次落入这么狼狈、耻辱的境地，竟然也没有露出太多慌乱。

这或许只是科莱恩的虚张声势。伊洛特希望如此，但心里的直觉却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一定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

恐慌慢慢爬上了他的胃。主殿外，他所有残存神志的心腹正在和侍卫队交战，他将他们的性命全都押在了这次豪赌上。他怀里的精神触须消耗很大，他无法像真正的高级雄虫那样用精神世界修补精神触须，那灰色的触须明显萎靡了不少，也小了大圈，还有那个少年雄虫——

他说，他会等伊洛特忙完回到寝殿。他还在追查伊洛特提供的线索，他还充满希望。

而今夜伊洛特回不去，他又该是什么反应？

镇定。

伊洛特微微捏住指尖，稳住了心神。他擡眼再次看向科莱恩，想要开口追问科莱恩关于脑控的事，却发现科莱恩的唇角泛起冷笑：

“那根精神触须不是孽种，而这是那个雄虫给你的栓狗绳？”

伊洛特正想开口，天空城上空的橘红色恒星闪烁，黑暗笼罩下来，他手中的权戒突然灼烧起来，一种比雄虫的“神力”更为强大和无法抵抗的能量如同火焰一样，转瞬间烧穿了伊洛特的手。

伊洛特皱起眉，他没有尖叫也没有慌乱，仿佛对这种噬骨之痛见怪不怪。权戒滚落在地，他几乎平静地弯腰，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去捡，而此刻，天空城主殿恢弘的殿门在主系统被篡改后轰然打开，一身戎装的瑞安唇角渗血，带着一队有些狼狈的反叛者走了进来。

“殿下，左侧宫殿的侍卫被处理好了，主殿升起了屏障，距离下一次换防还有30分钟——”

“你们做的很好，辛苦了。”

伊洛特迅速说，他白皙的手指被灼烧得焦黑，却凭借意志力生生拾起了那枚灼烧的权戒，一双灼烧的眼眸死死盯着科莱恩：

“皇兄，事已至此，您只需要告诉我怎么解除您对军雌和我的侍从的脑控，我和我的虫立刻离开帝都星，您又何必拖延时间呢？今夜若仅止于此，您的颜面尚且可以保全，若是让与您离心的贵族院知道了这场宫变，您的皇位怕是难保。”

“无知蠢雌！”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科莱恩竟然丝毫不惧，反而盯着伊洛特被灼烧着的手指。残破的灰色触须想要包裹着那枚权戒，抵御诡异的红光，却被伊洛特压制住，因为他知道神器能对雄虫的触须造成伤害。

“即便拿着神器，你也不可能解除军雌的控制。实话告诉你，伊洛特，他们活不到恢复清醒的那一日，你们这些肮脏、愚蠢又该死的雌虫、亚雌，生来就是被雄虫奴役的奴｜隶！我是金翎羽的神子，至高无上的虫皇，我想怎么使用你们就怎么使用你们，伊洛特，你会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会让你亲手，一个个将你惦记的军雌杀死，我会让你求着我杀死他们——”

科莱恩的触须砰砰砸在六芒星阵形成的壁垒上，好像丝毫不畏惧六芒星阵如同伊洛特所说的那样抽干自己，而伊洛特看得到，地上的能量石开始枯竭了，这证明能量即将耗尽。他对六芒星阵的了解还是太少，而科莱恩一定看出了他的虚张声势。

“瑞安，带着所有虫撤退，立刻！”

主殿的地面微微颤动，能量发出咆哮，伊洛特的手指被权戒烧成枯枝，再也握不住那枚精巧的戒指，而那戒指落在地上，瞬间将地面融化，而那猩红的戒面邪异地转向伊洛特，像是一颗美丽却危险的眼珠，正在锁定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