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天空城外城,克劳斯公爵下榻之处。
临近破晓时分,悬浮在帝都星上方的天空城已经有朦胧的光线刺破云层,光柱一样轻轻笼罩着金光璀璨的外墙,而俯瞰下去,帝都星庞大而充满科技感的建筑群散发着奇诡的光芒,整个星球都像是一个长满鳞甲的星际巨兽。
上位者向来喜欢俯瞰,将芸芸众生视作渺小的蝼蚁,而常年居于云端之上,也难怪天空城的雄虫会将自己当作无所不能的神。
穆瑞斯想着,渐渐靠近了公馆。今夜,皇族的宴饮持续到了深夜,皇族所有被婚配的雌虫和亚雌都像是被买卖的牲畜,跟随贵族雄虫离开。
千百年来,贵族院、教廷和金翎羽皇族之间相互依存,却也存在争权夺利的竞争关系。如今教廷所在的天宫星被反叛军占据,教皇被杀,贵族院在反叛者塞拉公爵手中损失惨重,今日皇族不拘一格提拔新晋贵族的宴饮,是贵族院长久以来等待的振兴之事,让各大贵族雄虫沉浸在久违的畅快之中,直到宴饮散场,仍然在公馆中汇集。
穆瑞斯用精神力包裹自己,在空间中疾行。所过之处,天网的监控微微闪烁,但终究捕捉不了高纬度的能量波动,任由穆瑞斯隐藏身形,进出自如。
大学生花了一会儿功夫,就潜入公馆内部。公馆宴会厅之中,情形可谓不堪入目。雌虫、亚雌赤裸的身体横陈,血腥气混着红酒香醇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几个雌虫、亚雌被挂在类似刑架的展柜上展出,其中,甚至有一位是来自金翎羽的金眸雌虫。
显然,某位今夜得了虫皇赏识的雄虫慷慨大方,把新到手的皇族雌虫贡献出来邀请其他雄虫一起赏玩。这是一场独属于雄虫、独属于神子的狂欢,哪怕是高贵的金翎羽皇子,被当成礼物送出的那一刻,就已经实现了他们全部的价值。
穆瑞斯的胃翻腾着,这个世界恶心的本相总是刷新他的下限。他强行压抑着释放受害者的冲动,因为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而且,最令穆瑞斯感到难以接受的是,即使这些雌虫和亚雌大多数饱受虐待,标记和信息素依赖让他们仍然无法离开施虐者,如果斯德哥尔摩在这个世界也存在,那么几乎所有雌虫和亚雌都会有这种疾病。
而实际上,斯德哥尔摩本身就是将受害者因长期受虐,而产生的心理和精神问题笼统的概括。对施虐者产生的所谓感情,本身也是身体和精神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的自我保护。很少有智慧物种能长期在高压和被虐打的情况下保持清醒、健康和独立的意志,生存本能让他们一遍遍说服自己,浪漫化被虐待的过程,从而苟活下去。
想到伊洛特可能正在遭受的一切,穆瑞斯咬紧牙关挨过心脏的刺痛。他强迫自己不去管那些被当作“展品”的雌虫和亚雌,跟随一个酒过三巡的贵族雄虫进入了书房的会客室。
在那里,烟雾缭绕,高级雪茄盒的味道混合着烈酒的辛辣,几个位高权重的雄虫贵族在圆桌前吞云吐雾,而这里,是没有雌虫和亚雌被允许进入的。
这里,才是重头戏发生的场合。
二十几个雄虫贵族到齐,书房的房门关闭落锁,一时之间,房间里除了吞云吐雾声音外鸦雀无声。几个高等机器人防卫在书房的各个角落,还有几个举着托盘,承托着雄虫的酒水。
“公爵阁下,您叫我们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其中,来自边远星球的小贵族艾里克最先按捺不住,今日是他第一次来到帝都星,受封子爵,乘兴标记了两个贵族亚雌,又喝了数不尽的美酒,正是情难自禁的时候。
他手指中的雪茄摇摇晃晃抖落烧焦的烟叶,机器人极为灵敏地用托盘去接,他视线模糊,竟以为是顺服的亚雌,笑着将烟屁股摁在机器人的金属外壳上,没等到亚雌压抑的喘息,才不满收起了满脸淫色,殊不知他的丑态已经被年轻的贵族们尽收眼底。
“我叫诸位来,自然是与大家共同商量贵族院的未来。你我日后就是同僚,还是应当彼此熟知才好。”
坐在皮质沙发之中的克劳斯公爵摇晃着酒杯,对艾里克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嗤之以鼻。他与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子爵自然不同,他是出自帝国四大家族之一克劳斯家族的继承者。他的前任克劳斯公爵死在了叛徒塞拉公爵造成的大火之中,他这出身旁枝的克劳斯成了公爵家族的继承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迫不及待招来许多新晋贵族,俨然要成为他们的领袖。
“诸位也知道,金翎羽依靠四大家族建立帝国,如今四大家族之中诺亚家族出了塞拉这个叛徒,已经荡然无存,贵族叛变,让贵族院遭受无数诟病,我们是时候向陛下证明我们的本事和对帝国的忠诚了。”
“噗嗤。”
克劳斯正冠冕堂皇,却突然听到一声嗤笑,他恼怒地看过去,看到年长的伊尔文公爵对他堂而皇之露出讥笑:
“你倒是入戏快。你的堂兄尸骨未寒,你就着急忙慌地来继承克劳斯家族,还纳了一位金翎羽的雌侍,你想没想过,虫皇的礼遇是有代价的?你想没想过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就落在你头上?”
年轻的克劳斯脸色阴郁一瞬,立刻反唇相讥:
“论资历,我是比不上伊尔文公爵。您简在帝心多年,是伊尔文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是在陛下眼里,您怕是还不如我们这些后起之秀重要。毕竟当初那场被塞拉公爵屠戮的皇族议会里,受邀的都是您的继承者,而不是您这位公爵本尊。怕是您孱弱的,几欲消弭的神力让虫皇想要重用都力不从心吧?”
四周立刻传来一阵讥笑。说到底,叛徒塞拉借由一场皇族举办的议会,放了一把大火,烧毁了天空城的神殿,也杀死了大半帝都星身份尊贵的贵族雄虫,今日参加宴会的雄虫,大多数都是域外雄虫,被帝都星的繁华迷了眼,已经彻底成为科莱恩的拥趸。
伊尔文眸光暗沉,神色难看,就在偷听的穆瑞斯以为他要发怒时,他竟然呵呵笑了两声,说道:
“我的雄子受邀参加了那场会议,论神力,我确实不如他。他的雌父是金翎羽的亚雌,或许金翎羽的血脉确实最为母神所钟爱,他诞下的雄子是s级雄虫,而我只是a级雄虫。那场无人生还的会议上,s级的雄虫太多了,实际上,那场会议最低的与会等级,是a级。”
伊尔文苍老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神色倨傲,被天降馅饼砸中的雄虫,内心只觉得可笑:
“他们都死了,尸骨无存,被掩埋在天空城神殿的废墟里。而你们呢,被邀请上天空城的晚宴,金翎羽的雌虫和亚雌任你们挑选……”
伊尔文又嗤笑一声:“我若是你们,恐怕不会这么早开香槟庆祝。”
“你是什么意思?”
克劳斯沉下脸:“你在质疑虫皇陛下对贵族院心怀不轨?”
“我可没这么说。”伊尔文将水晶杯中的烈酒饮尽:“你们见过塞拉公爵吗?”
“谁见过那个叛徒?”
“杀了那么多神子,说不定他早就被母神诅咒,死在域外了!”
“我只知道他神力很强,曾经做了陛下的左膀右臂,对付教廷的权力侵蚀,却又背叛了陛下!枉费母神赐予他这么强大的神力!”
“强大又如何,帝国有陛下,有母神的庇佑,反叛军早晚被剿灭!”
几个不算太醉的雄虫七嘴八舌,伊尔文冷笑:
“你们根本不了解你们的敌人。我第一次见塞拉时,他是一个残疾虫崽。那也是一个天空城的宴会,只是个虫崽的塞拉当着所有贵族的面,废了一位来自教廷的主教。只因为那位主教大人冒犯了他的非亲生的雌父。”
“那天,几位主教都对塞拉出手,可是一个残疾的、无法发育的虫崽,竟然将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我记得他的精神力,漆黑如同深渊一样的精神触须,数量多得数不清。他让我想起了另一个虫。”
伊尔文那双冷灰色的眸子落在了穆瑞斯隐身藏匿的角落,让穆瑞斯一瞬间以为自己无往不利的精神力隐藏暴露了,可伊尔文的目光却又移开:
“今日,标记伊洛特的那位小贵族。他叫什么?穆瑞斯?”
“穆瑞斯不过是一个边境星来的小贵族。”
克劳斯本以为伊尔文要说出什么他不知道的秘闻,没想到只是这个老东西在疑神疑鬼,说着子虚乌有的破事:
“我问过他的兄长亚当·施密特。施密特这个家族也真是遭殃,那亚当·施密特是个正儿八经的蠢货,三句话不离要回去找他雌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没断奶的狗。”
周围雄虫发出一阵哄笑,而克劳斯又说:“这蠢货对穆瑞斯的来历支支吾吾,只说是他雄父流落在外的雄子,刚认回来没几日,老伯爵就死了。我谅那蠢货也不敢说谎,去联络了边境星的执政官,他们也说了确有其事。”
“穆瑞斯不过就是一个精神力强了点的雄虫,而那甚至不一定是他自己的神力——边境星有关于皇家研究院的‘嫁接’计划,伊尔文公爵不会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