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即便极力掩盖，伊洛特的声音还是掺杂了一丝颤抖，过度的渴望和无法挽留的痛苦让他几乎失去所有故作镇定的姿态，他变得不像他自己了。
伊洛特知道这样是可耻的，一个雌虫三番两次的向雄虫求欢，已经完全超过了他自尊心允许的界限，可是他
却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
在认清自己的内心之前，伊洛特从不知道压抑和伪装真实的情绪是一件困难的事。在科莱恩的教导和宫廷的环境中长大，他太习惯戴着面具生活，在必要的时候，他能够在断臂的剧痛中谈笑风生，宛若寻常。
可这么能忍的他，隐藏不了他对少年雄虫澎湃的感情。
如果大学生知道他内心想法的话，一定会泪汪汪地告诉他，一个人最难隐藏的三件事就是咳嗽、贫穷和爱情。但伊洛特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得不到少年雄虫回应的时刻，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伊洛特的注视下，少年雄虫涨红了脸，局促地站起身，似乎想要握住伊洛特的手，可似乎又害怕什么，悄悄后退半步，而伊洛特的心脏一般被焚烧，一半浸泡在寒冰里，他上前一步，拉开自己的领口，露出不需要任何刺激就已经在渴望中微微发胀的雌虫腺体，一抹泪光在他的眼角浮现：
“穆瑞斯，先不要拒绝我，好吗？我知道你的生命很漫长，你的视野或许也和我们这些肉体凡胎不同，或许你没想过跟任何雌虫和亚雌结合，我都可以理解！只是……你不讨厌我，对吗？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而我却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误解过你，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不属于我，甚至不属于联邦，如果……联邦不再需要我，如果你完成了使命，你会离开这里，是吗？可是我不能离开你了，我其实很懦弱，在一切的伪装背后，我只是一个从小就因为过度敏感，情感充沛而与其他虫族格格不入的雌虫。”
“科莱恩无数次在群众面前表现出对我的特殊宠爱，却又反复告诉我，我的存在是一种错误，他不仅自己这样说，还会让整个虫族都对我指指点点，我习惯了，真的，科莱恩死前说的那些话，我甚至没有力气反驳，我像一条习惯被虐打的狗，只要一声哨响，就足够让我呆若木鸡。除了混血虫崽，你是第一个直白告诉我，我的存在不是一个错误，我的存在是值得的虫，而你向整个联邦澄清了我的污名，你在乎我的。”
“你在乎我，这就够了……我不奢求你喜欢我，真的！只要你肯标记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的生命长度取决于你，如果你厌烦我了，就不要再给我信息素，让我安静的离开你的世界就好，我只求在我能活着的时候，和你建立连接，只希望我能短暂地将你称之为我的，可以吗？”
伊洛特颤抖的手指捉住少年雄虫的双手，脖颈温顺的低垂，露出他犯着粉的腺体。羞耻、惶然的泪水终于落下，沾湿了少年雄虫的手背，将他的手指烫得发抖。少年雄虫的心跳的太快，几乎让他的肋骨生痛，可是过度荒诞的真相却让他唇舌麻木，喉咙发出急切的呜呜声：
“伊洛特，我永远都是你的，一直——一直都是的！其实……其实……”
少年雄虫的话局促而磕绊，伊洛特的目光颤动地落在他的面容上，可是很快又因为少年雄虫无动于衷的身体而垂下来，声音中带着轻嘲：
“你对我的在乎和好只是善良，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你对所有虫族揭露真相，就不要骗我了，好吗？”
他的掌心渐渐有些冷了，身体也打起冷颤。大学生的心翻江倒海，想要立刻抱住他，当然是那种兄弟般纯洁的拥抱，毕竟他有心无力，他能怎么办？在伊洛特告白的时候告诉他自己一直是个欺骗感情的幼崽，他们的两次相遇，他对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半句实话？他该怎么办！
那迟疑和纠结的空白显然不是伊洛特想要的。
他轻轻后退半步，海藻般的长发从耳后滑落，遮住了他小半张脸，被打碎的星辰光影斑驳起来，像是他破碎满地的尊严。
“……算了吧。”
少年雄虫的语不成句和仿佛被堵住的喉咙打碎了伊洛特最后的幻想，他缓缓收拢住眼底的绝望，再擡头时，他的眼底盛满破碎的星光，洁白的军装一丝不苟，面色惨白，但一切都被他收敛殆尽。他甚至露出了一个空白的笑容，近乎自虐般的说：
“算了吧，对不起。您不欠我什么，反而是我，和整个联邦欠您的恩情无法偿还。就这样吧，我不会再寡廉鲜耻地强求您……我们就到这里吧，是我越界了。”
他说着道歉的话，一滴泪水却如同被重力拉扯的碎钻，急切地想要从他的左眼框滚落。伊洛特偏过头，再次躲开了少年雄虫那曾经令他感到温暖和沉沦的手指，转过身去：
“日后我不会再来叨扰您，您拥有我和整个新联邦对您的无尽感激和信仰。”
他举步离开，浑然不知身后的大学生已经在他的泪水中剧烈地心碎了，他那和浪漫离得很远、离傻子只差一步之遥的清澈大脑终于让大学生明白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他所有堆积的谎言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反噬了他，而他，即将失去他在这个世界最宝贵、最不能违抗的事。
他即将失去伊洛特。
在他愚蠢的谎言、迟疑和胆怯已经将伊洛特伤害得面目全非之后。
大学生心脏紧缩，他猛然闭上了眼，这一瞬间，他掉线的语言系统和被堵住的喉咙突然恢复了正常，他大声喊道：
“等等！”
伊洛特的脚步一顿，但他并没有回过头。过分的心碎和绝望让他不确定自己会面对什么，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斩断这一切的准备，自虐般将自己和少年雄虫隔离开来，或许能让他重新认清现实，停止自我羞辱。可是当他听到少年雄虫的声音，他还是可耻地驻足。
“——我不是不想给你标记，伊洛特，我一直都想，做梦都想！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不能在你离开之后的世界活下去，我们的感情是相互的！我现在就想立刻标记你，让你彻底成为我的，而我彻底成为你的，可我做不到！”
伊洛特来不及想少年雄虫话中的含义，就听到大学生破釜沉舟般喊道：
“可我做不到！！！我还是个虫崽啊，我不举，哇呜呜呜——”
大学生在崩溃之中哭出了声音，这并不是因为他在装可爱，而是真没招了。压制神器本就消耗完了他的精神力，剧烈的情绪波动又让他的精神世界动荡不安，他开始变色了。
在伊洛特神色大变回头后，大学生已经缩水成了四头身的样子，两股泪水如同喷泉一般，从他那双让伊洛特无比熟悉的大眼睛里喷涌出来，看起来像一只胖的过分又绝望的过分的狗子。
“你说什——”伊洛特的声音迅速消音，因为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他那张精致苍白的脸被极度震惊撕扯，像是白瓷之上出现的巨大裂痕。
“呜呜呜……对不起，我、我就是混血虫崽，当初是怕你厌恶雄虫，才装成雌虫崽的，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呜呜呜呜呜，嗝对不起……”
胖虫崽哭得打嗝，萝卜似的胖腿站立不稳，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学生得承认，自从当人类的时候超过六岁，他就没哭这么惨过，整个世界都被泪水浸透，模糊不清，天旋地转。
伊洛特离开的恐惧、被戳穿真面目的惶恐、坦诚无能的绝望——这一切都让大学生四头身的小身体喘不过气。幼崽毕竟没有成年体那么能忍，根本承受不住他翻江倒海的情绪起伏，立刻给了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根本停不住啜泣和眩晕。
他看不清伊洛特的脸色，想也知道那一定难看至极，让大学生不免更加绝望。他举起小胖手猛擦眼泪，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直到伊洛特不敢置信的声音从他上方响起：
“虫崽怎么会有信息素？”
显然，伊洛特还是无法将眼前的胖虫崽和少年雄虫联系在一起，即便他亲眼见证了转化的过程。胖虫崽一边打哭嗝一边狡辩：
“我蜕变过……呜呜呜，第一次是我雄父想要夺去我的力量，我只蜕变出了腺体，第二次是帝都星大战时，我用蜕变的生机对抗金翎羽的六芒星阵……我都失败了，两次机会都用掉了，还是只有这具不中用的身体……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成年了的，我也不想不举……呜呜呜……不要走呜呜……”
大学生哭出了节奏感，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可是短短的小手伸长，也只捂住了他发肿的眼睛。他心中的绝望无法言喻，心想伊洛特肯定会离开了，以对方的涵养不可能对狼狈的他发火，但是谁会留下来面对一个装成年骗感情的幼崽？谁会受得了一个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蜕变成成年虫的幼崽？谁会想要跟四头身共度余生？
他的爱情彻底完了，都是他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