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炮火轰鸣，科莱恩所乘坐的飞艇极速迫降，大学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但他很快就不得不集中精神对付那颗猩红的眼珠。

神器虽然都是出自母神的躯壳，但是神明的血肉落地生根，这也是为什么它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蛀空了金翎羽的身体，将这个横行宇宙上万年的伪神轻而易举地吸干。

本质上，这个被金翎羽皇族孕养了几千年的神器早就脱离了母神的本体，它更像是一种新的生命形式，而唯一熟悉神明血肉特性的金翎羽不知是出于对母神的愧疚还是觊觎，竟然纵容它成长至此，并且在皇族多年的供奉中变得极为残暴。刚刚吞噬了金翎羽的眼珠显然不满足于此，它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是大学生。

被阴邪之物凝视的感觉太重，大学生屏气凝神操控着自己的力量对抗。而此刻，伊洛特所率领的第一军先锋军大多被特殊部队的自爆所伤，但因为第二军的临阵倒戈，无数等离子壁连成巨大的防护罩，护住了第一军的伤员，战场上的局势瞬间逆转。

先前一直对伊洛特的联络充耳不闻的第二军上将兼指挥官菲斯驾驶着暗色机甲，率领亲信落在了伊洛特和第一军面前。他将面罩打开，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神情并不庄重，也不对军衔和官职都比他高的伊洛特行礼。

“你的雄虫，对付得了那个神器吧？毕竟他是有母神眷顾的神子，总不会连这点事都做不成。”

他闲聊似的对伊洛特说道，语气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是多云还是小雨。伊洛特身边的第一军将士对他仍然提防，毕竟不久前菲斯仍然在为科莱恩效力，冒着风险杀死了金翎羽这个半神，转眼间又来示好，这犯了军雌的大忌——军队最为厌恶的就是叛徒。

而与第一军的其他将士不同，伊洛特目光坦然，静静看着菲斯。他们并不相熟，一个来自旧帝国的皇族，一个来自某个矿星的平民家庭，在旧帝国，他们没有被分配到一个军团就职，是没什么机会交流的。

但是伊洛特眼中却闪过一丝了然，澄澈的金眸仿佛恒星散发的光芒，稳定而包容，让菲斯渐渐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第二军指挥官菲斯·劳森向您报道，上将。”他敛起眉目，正色道：

“金翎羽已死，虫皇交由您处置，这是第二军给您和联邦的投名状。”

他的目光直直锁定着伊洛特，如果对方有丝毫恶意、排斥和厌恶，他都会重新估量形势，而伊洛特没有。

这个出身曾经的皇族，又身体力行地打破了帝国几千年压迫制度的雌虫对他点了头，伸出一只手：“欢迎回来，菲斯上将。”

菲斯出身矿星，在矿民之中，他的资质出乎意料的好，战斗起来悍不畏死，这也是他年仅二十九岁就成为第二军上将的缘故。旧帝国的菲斯沉默寡言、一心服从雄虫和帝国的命令，而眼前的菲斯锋芒毕露，临阵倒戈。寻常的虫族或许会对驾驭眼前的军雌心生警惕，但是伊洛特不会。

为了生存，很多虫族在旧帝国都带着面具，而如今第二军的突然倒戈，只能证明菲斯效忠的对象从来都不是科莱恩。伊洛特从来不认为平民军雌的反抗精神低于第一军的贵族军雌，菲斯反复无常的行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想要的一直是复仇。

从脑控中醒来，他们比第一军的军雌更隐忍，也更决绝——菲斯回到了科莱恩身边，利用科莱恩对于雌虫和亚雌一贯的鄙夷和看低，成为科莱恩对付金翎羽的一把利刃。在金翎羽死亡后，这把利刃迅速反噬，也终究会将旧帝国和它的废墟烧成灰烬。

说完，伊洛特将损坏的机甲剥离，背对菲斯站立，以行动表达了全然的信任。而他的目光透过血雾和废墟，看向科莱恩坠落的地方。

巨大的战舰在群星基地的地面上砸出了无数深坑，能量仓消融，焚烧金属的味道令人反胃。不多时，穿着残破防护罩的科莱恩从废墟之中攀爬出来，皇族的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身狼狈和满面狰狞的怒火。

隔着战场，科莱恩错乱的目光落在了伊洛特的脸上，与此同时，伊洛特动了。他张开金黄的双翅，化作一道金光，手中的激光剑对准了科莱恩的心脏。

科莱恩猩红的精神触须骤然放出来，而伊洛特体内蛰伏的灰色触须也瞬间迎了上去。科莱恩在废墟中站立不稳，一边阻挡着激光剑，一边挡住精神触须的攻击，俊朗的面容已经狰狞的不成形，他尖叫道：

“伊洛特！你疯了！你竟然对我动手，你要杀了我？”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穷途末路，原本安排好的撤退路线此刻已经因为第二军的临阵倒戈化为泡影，科莱恩连连后退，说道：

“伊洛特，你真的要对养大你的虫下杀手？我亲手将你从你僵死的雌父身边抱出来，教导你识字读书，我教你一步一步成为帝国的皇子！你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虫，是那个雄虫将你从哥哥身边偷走了，是吗？为了他，你真的要沾上你至亲的鲜血？”

伊洛特的动作一顿，那根张牙舞爪，以一敌百的灰色触须似乎察觉了保护对象的迟疑，委屈得不断扭动，在伊洛特的脑海中嘤嘤叫，像个撒泼打滚的幼崽，但也没有违背宿主的意愿继续进攻。而科莱恩狰狞的面容微微舒缓，他对着伊洛特露出犹如往昔的笑容，猩红的触须缓缓攀上伊洛特的小腿，腰和手腕，像曾经那样充满令人作呕的独占欲和掌控欲。

伊洛特神色怔然，眼眶之中突然流淌出一滴晶莹的眼泪。这一瞬间的脆弱让科莱恩如同寻觅到了机会的毒蛇，踉跄着身体靠近，而下一瞬，激光剑从下而上，贯穿了他的胸口。

有一瞬间，科莱恩几乎是茫然的，他低下头，看着伊洛特手中的剑柄，而很快，科莱恩口中的血浆就让他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的猩红触须几乎发了狂。

他死死握住伊洛特稳如磐石的手腕，眼中的怨恨如有实质，而伊洛特神色岿然不动，只有唇角在以极快的频率细微的颤抖。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也就是这一瞬的颤动，让科莱恩想要贯穿伊洛特心脏的精神触须顿住，转而洞穿了伊洛特的翅翼。下一瞬，暴怒的灰色触须如同猎豹一样窜出来，将科莱恩的身体击飞，重重落在废墟里。

他再也没有爬起来。

伊洛特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发愣，激光剑的能量将血液烧成了难闻的黑烟，了无痕迹。而不远处将能量压缩到极致，又按照女大虫母的指示牢牢控制住眼珠的大学生拾起地上的眼球，小心靠近了伊洛特。

科莱恩死了，他爽快极了，毕竟对方的罪恶罄竹难书，而且虫皇的死亡也会让联邦集结起来的保守复辟者群龙无首。

可是他并不想让伊洛特做这件事，不是因为他认为伊洛特不够顽强，而是因为他很清楚，杀死至亲和曾经仰望过的对象，对于有血有肉、情感充沛的伊洛特来说，意味着更多的枷锁和痛苦。

大学生或许憎恨科莱恩的狠毒和罪恶，但是他无法逆转时空，穿越到伊洛特小时候，代替科莱恩将伊洛特从他雌父僵冷的怀里将伊洛特抱起来。

“伊洛特，”大学生鼓起勇气，走上前握住伊洛特的手，而很快，他就得到了伊洛特一个苍白而若无其事的笑容：

“战斗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大学生握紧了伊洛特的手指，而伊洛特并没有挣脱。他们回到了战舰之上，在第一军和第二军的护卫下返航。

在途中，他们就接到了帝都星叛乱被平息的消息。大多数叛乱的雄虫和他们的拥趸都被逮捕，极少数仍然在逃窜，一切都按照伊洛特事先安排好的进行，群星基地虫皇的失败和死亡更是让一切变得无比顺利。

战舰的指挥官休息室里，刚洗了澡的大学生紧张的搓手，等待着伊洛特从浴室里出来，望眼欲穿几乎将浴室的门烧穿了——他还是担心伊洛特的状态，即便对方和往常别无二致的果决和理智。

心底里，他对科莱恩存在的介怀也渐渐消散了，只化作对伊洛特的忧虑。这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也该有新的开始。

除了——大学生脸一垮，想起了自己谎根本圆不过去，马甲在科莱恩的揭露下更摇摇欲坠了。

坦诚的话再次涌上喉头，可是如今真的是一个好时机吗？大学生纠结得把自己的手指都捏红了，而就在这时，伊洛特从浴室中走出来，身上仍然军装笔挺，洁净如新。

他径直走向看直了眼的大学生，战舰窗外透出来的星光点亮了他的面容，他眼底的憔悴和悲伤化作了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然，他对少年雄虫微笑，声音微哑地说道：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之前的一切都源自机缘巧合，和你的善良。可是我太无耻了，我无法忍耐你在我身边，却永远不会属于我。”

“我最后请求你一次，我们在母神的光辉下结合，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