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发烧
7、发烧
一般来说,晚饭时他们通常会简单对训练做些复盘,云暝偶尔还会讲些舰队里的笑话——可是这一天为了去见陛下,洛纱请了整天的假,没有这些可聊,也就只好选择性地说一些“实习”相关的见闻。但是整顿饭间,云暝都一直很沉默,偶尔说话时也只是简短地回几个字。洛纱一开始还庆幸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露馅的风险,渐渐却开始发现有些不对。哨兵的眉头微微拧着,脸色好像有些异样的苍白。洛纱一向不太看得下去这张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些担忧,到他准备离开时,洛纱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又伸手在他头上一摸,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你……在发烧?”对哨兵这样的身体素质来说,其实普通的小病小痛是相当罕见的,洛纱从没想过云暝居然也会发烧。而云暝靠在沙发上,有些疲倦地闭着眼睛,道:“是向导素抵抗。”在白塔,没有匹配向导的哨兵会统一使用通用向导素来接受安抚。洛纱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拿着一支安抚喷雾——但是,通用向导素是针对大众体质研发的药物,长期累积下来可能会产生一些问题,比如药物抵抗。就像细菌病毒会产生抗药性,通用向导素用久了也会效力减弱。但向导素抵抗的问题不止于此,不仅对精神域的安抚作用会减弱,有些人还会呈现出一些身体上的症状,譬如发烧和眩晕。向导素无法代替哨兵和向导在精神域中的交流,这是白塔里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一般来说,从白塔毕业的时候,哨向就会找到合适的长期搭档建立安抚关系。像云暝这种哨兵平时身在矿区,需要参与一线作战,更是该有情同手足的稳定队友。“你的向导呢?”洛纱脱口问道。云暝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低声说:“他在那个时候牺牲了。之后这几年没有匹配度高的向导到舰队来,我也就一直在使用通用向导素。”虽然他说得很简单,但是这段时间里洛纱对云暝的身手已经耳闻目睹。与本舰失联后在陌生星球上的恶战,最终在他脸上留下了两道无法弥合的疤痕,还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向导……洛纱轻手轻脚地爬上沙发,在…
一般来说,晚饭时他们通常会简单对训练做些复盘,云暝偶尔还会讲些舰队里的笑话——可是这一天为了去见陛下,洛纱请了整天的假,没有这些可聊,也就只好选择性地说一些“实习”相关的见闻。
但是整顿饭间,云暝都一直很沉默,偶尔说话时也只是简短地回几个字。
洛纱一开始还庆幸这样就不会有任何露馅的风险,渐渐却开始发现有些不对。
哨兵的眉头微微拧着,脸色好像有些异样的苍白。
洛纱一向不太看得下去这张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些担忧,到他准备离开时,洛纱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又伸手在他头上一摸,这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在发烧?”
对哨兵这样的身体素质来说,其实普通的小病小痛是相当罕见的,洛纱从没想过云暝居然也会发烧。而云暝靠在沙发上,有些疲倦地闭着眼睛,道:“是向导素抵抗。”
在白塔,没有匹配向导的哨兵会统一使用通用向导素来接受安抚。洛纱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拿着一支安抚喷雾——但是,通用向导素是针对大众体质研发的药物,长期累积下来可能会产生一些问题,比如药物抵抗。
就像细菌病毒会产生抗药性,通用向导素用久了也会效力减弱。但向导素抵抗的问题不止于此,不仅对精神域的安抚作用会减弱,有些人还会呈现出一些身体上的症状,譬如发烧和眩晕。
向导素无法代替哨兵和向导在精神域中的交流,这是白塔里每个人都知道的常识。
一般来说,从白塔毕业的时候,哨向就会找到合适的长期搭档建立安抚关系。像云暝这种哨兵平时身在矿区,需要参与一线作战,更是该有情同手足的稳定队友。
“你的向导呢?”洛纱脱口问道。
云暝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低声说:“他在那个时候牺牲了。之后这几年没有匹配度高的向导到舰队来,我也就一直在使用通用向导素。”
虽然他说得很简单,但是这段时间里洛纱对云暝的身手已经耳闻目睹。与本舰失联后在陌生星球上的恶战,最终在他脸上留下了两道无法弥合的疤痕,还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向导……
洛纱轻手轻脚地爬上沙发,在他旁边半跪下来。
“你干什么?”云暝眼帘半阖,却没有动。
“向导素抵抗很难受的……”她声音很轻地说,“让我帮帮你好吗?”
云暝眼眸微转,静静地看着她。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洛纱发现云暝和陛下是真的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颜色极浅的银色,安静下来的时候,像日光照耀下泛着光泽的、冰封的湖面。
洛纱等了一分钟,见他始终不说话,于是低下头,拨开他额前被薄汗沾湿的碎发,用额头与他轻轻相贴。
打个比方来说,哨兵的精神域像是一片深邃的海洋。向下沉得越深,越能接近哨兵的深层记忆和潜意识。而对于现在这种情况,洛纱只需要在海面徘徊,这还称不上有效的安抚,不过梳理眼下的短期信息素紊乱已经足够了。
如何安抚一个哨兵——对于向导来说,这将是她未来的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块拼图。洛纱已经在脑机环境中反复训练过成百上千次,但她还从没有过真实的经验——毕竟陛下已经到了感知失控的地步,医疗组并不放心她直接去挑战这种地狱难度。
这还是她第一次试图进入一个真实的、哨兵的精神域。
云暝眼前一片浮沉的昏暗。
低烧带来的晕眩,使他好像置身于某间昏暗飘摇的船舱里,周围只有微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朝他倾身而下,然后他意识到了某种渴望已久的凉意正在接近。
一个温暖的鼻息正在扫过他的头顶,然后又慢慢滑到额头上,像什么小动物在轻轻地嗅闻,然后额头贴了上来,皮肤轻轻地、反复地摩挲。
在向导素抵抗的低烧中,云暝视野里只剩下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蒙蒙光晕的面庞。
她轻轻抱着他的头,手指插进发丝间,一下一下地慢慢抚摸。
哨兵的五感异常敏锐,即使不用视力,他还是能强烈地感知她的存在。
她好像有无穷的耐心。
云暝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小时。哨兵的精神域被敲开了一道缝隙,某种好奇而雀跃的力量流了进来,仿佛扬帆的船,正驶向一片陌生的海洋。
高高掀起的海浪要将它吞噬,而它飘飘摇摇地穿过浪尖,白色的帆被风鼓满了。然后整个世界开始明暗旋转,模糊的角力很快初见端倪,海浪无法吞没它,反而被它织成了平静的深流。
某种丰沛而温柔的力量正在涌入精神域,在上,在下,在左,在右,在无处不在。云暝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坠入某种渴望已久的凉意中,发烫的身体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整个脑海都随之一清,像是白色鸟群在海面上逡巡,倏尔振翅飞向天空。
云暝睁开眼睛,看见一只半透明的金毛小狗正在用舌尖舔舐着他的手指。
眼前的一切重新回归清晰,他重新看清了面前少女的脸。
洛纱。
少女跳下了沙发,和他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笑眯眯地一歪头:“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我还是第一次进入哨兵的精神域呢,不过效果还不错吧?我觉得比我平时在训练室里做得好呢?”
她还在洋洋得意地说着什么,这样的神情,已经把“快夸我”写在了脸上,然而云暝沉默不语地看着她,忽然之间好像想起了很多事。
他来到此地并非偶然。
一个月前,在矿区的军事要塞,他收到了一道级别极高的密令。
这道命令来源不明,以他作为常列哨兵的权限都无从查知,可它的优先级却高于一切。接到命令后,他离开了熟悉的要塞和战友回到母星,来到这个白塔近郊的小区里住下,然后去往歌剧院,见到了命令中的那个人。
那道密令只与这个少女有关。
保护她,在任何情况之下。
但是不要过度靠近她。不要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不要被她发现目的。
有资格让他来做护卫的人,放眼整个帝国也不会超过一只手的数目。云暝相信自己把这道命令执行得很好,他和洛纱朝夕相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少女,而她身上也的确笼罩着一个连他都看不透的秘密。
对于洛纱简单至极的生活环境和社交背景来看,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可是任何想要调查她秘密的人都会遇到巨大的阻力,包含他在内。
只不过,无论是谁把他调到她身边……
看着面前向导晶亮的黑眼睛,云暝收紧手臂,用力紧紧抱了她一下,又很快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