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chapter4
边林轻哼一声:“营养液,放了些动物尸体。”
严西时不禁失声笑道:“营养液不是应该放些活物吗?”
边林叉起了腰,心中全是百转千结,非常惆怅地说:“学术压力太大,放错了液体。”
严西时知道边林绝对不是放错的,这人心气高,又有几把刷子,对本学科的教学心里有满腹冤屈,觉得是被谁亏待了,连校长也不服,觉得那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孙子。
他悄然观察着边林业已衰迈的面孔,似乎都是郁郁不得志,不免心起一念。
“家里现在有没有其他人?”严西时问。
“儿子还没回来,只有我一个人。”边林擡眼,“有事说事。”
“你想名垂千古吗?”严西时再问。
边林就差把气急败坏写在脸上,没什么好气地说:“哪有人不想呢?以前觉得能有个算法傍身,没准能跳出这火坑了,可惜有什么用?我边林还是个无名之辈,在学校照样被那群学生们看不起,说我们一身的尿骚味……也难怪,人人都想去当明星,活到花团锦簇里,流芳千古……”
严西时满脸盈笑,知道他要说的够坐几年牢,便往边林的身边走了几步,俯身贴耳地说了一串悄悄话。
一边听,边林的眼睛倏然亮了,仿佛眼前展开了一幅价值不菲的名画。
那是个极其伟大又下作的图景,环环相扣,写满了精于算计,只有严西时保证兜底才能立于不败。
边林脱口而出道:“如果有人发现的话,那我们……我们……”
严西时没想到他有一天为了钱会比严东叙更疯,想必基因这东西没有血缘也能遗传,怔怔地说:“想想成功的那天,难道不值吗?”
边林颤巍巍地说:“值,但是……”
“没有但是。”到了孤注一掷决定命运的深刻,严西时觉得扭捏都是徒劳,没必要再拖泥带水,对可望可及的利益也没道理说不。
“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找人披露的,边教授,那将是你享受至高荣耀的时刻。”
这句话的诱惑太多,轻而易举就把边林吞噬了。
对,他不得志,发论文的版面费都得伸手去要,一年到头的,全然埋在这群傻逼动物里面看不到头。
他潜心研究的神经科学,这糟烂的学校竟然没有开这门课!
那还不如死上一死,就当破壳重生了。
这下终于到了边林的兴头,他说:“除此之外,我还可以给你把算法叠代,集中处理股票价格里不相关的噪声,图形会更精准。”边林无师自通地伸入严西时的领域,换来严西时一个颇有致敬意味的眼色。
但严西时刚才的话已经放了出来,这点叠代带来的收益都要忽略不计了。
严西时笑道:“好。”
“你吃了吗?马上到饭点了,”边林看了眼杂乱的厨房,“我给你下厨。”
严西时不在乎从这间诡异的房子里做出什么美餐,只是好久没吃到家常菜,难得的温馨总是能触动心弦,又是一笑:“好。”
“不过我儿子马上就回来了,你能接受跟陌生人吃饭吗?”
严西时觉得陌生总比孤零零一个人要好,便说:“当然接受。”
他确实没打听过边林的家务事,别人的隐私他也从不窥探,装作不经意地说:“怎么没听你提起还有儿子。”
“他叫边柏远,刚刚毕业。犬子无状,每天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我看着都心烦。”边林瞬间就挪到厨房,生疏地拨弄着料理机,“最近又有点发神经,说是穿越回来的。”
边林不停地取笑道:“穿越?哈哈哈,我看他是沙漠穿多了,脑子干了。”
“哦?他不是刚毕业吗?”
“去了几个阿拉伯国家游玩,简直是不知深浅。”边林举起一坨牛肉,使劲塞进料理机,“咱们今天吃饺子。”
严西时看他这粗暴的样子,汗毛有点倒竖,喉咙似乎也让这块不知从哪割下来的牛肉噎到了。
就在二人都在分神的时刻,一个同样清瘦的黑影闪了进来,“爸,我回来了。”
严西时悚然地成了一尊冰雕,不敢转身——
那是严东叙的声音。
边林的家虽在东郊有名的别墅区,布置却极为简陋,骤然来了两位秀色可餐的,倒与环境格格不入。
站在门口打招呼的是边林的儿子边柏远,也是日系的穿着打扮,眼窝有深深的阴影,头发微微卷起,垂至肩头,左耳骨穿了个银色圆环,右耳更是有些要被耳钉穿满的趋势,衬得的棱角更为锋利。
虽无法看清眼睛,但那眼神确实锐利如刀的。
严西时还是不敢回头,他很怕严东叙的声音只是那么一下,更害怕一旦来人再开口还是严东叙的声音,他该雀跃地迎来一场久别重逢吗?
“柏远,你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严西时,是爸爸的一位旧友,你们认识一下。”边林斜觑着这位不着调的儿子,笑眼眯眯地看了严西时一眼,“西时,边柏远。”
边柏远却有大不敬之意,走到顶光之下,终于露出清朗俊秀的眉眼,充满玩味地说:“久仰您的大名,严西时。”
如果单论礼数,严西时谨遵家训,是严家最拿得出手的这一代掌舵人,可在这令人恍惚的声音之中,他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这位名为边柏远的人物,好死不死真的有着严东叙的声音。
他真的不是旧瓶装新酒吗?
他真的不是严东叙换了副皮囊,又杀回了金城吗?
严西时不该如何去面对,脖子像生出顽锈,颇为不自然地转了好久,目光落在边柏远身上的时候,肉眼可见的迷茫了——如果严东叙真的是换了头脸,那这手术也算是鬼斧神工了。
他们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