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璐王大婚
琉璃瓦在日头的照耀下闪出炫目的光线,角檐儿上清一水的镏金蹲兽,和着稍大了一圈的“仪脊”,打远了瞧去气势倒是当真通天。
随着厚重的宫门大开,中间一条笔直的御道便无遮拦,向远处守卫森严的禁宫一路延展而去。
按照礼数到了内宫正门处,除皇帝外无论任何人都要出车步行,距离他们要去的太平阁路途不短,夏绥远索性牵了静妍的手下车,慢悠悠地一路溜达过去。静妍大小进过几次宫苑,虽不算太熟识,但也觉得无甚稀奇。不过是比寻常人家占得地方大点儿。伺候的人多点儿罢了,况且如果遇到些什么有位分的妃嫔之类的还要曲膝行礼,左顾右盼顿觉无趣,恨不得直接飞到目的地了事。
途中经过一处宫室的时候,她却顿了顿,脚步放得缓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殿门处新换上的铜制水缸。
夏绥远察觉到她手心微凉,顺着视线望过去,心底了然,叹了口气,拥着她离去。
那处宫室正是她表亲姑姑刘贵妃曾经住过的芜元殿,当日夏绥哲造反事发,刘贵妃自是难辞其咎,饮鸩自尽倒是也落得个干净,还能随着翰文帝附葬陵寝,倒也是天大的恩典了。
如今这里住的还不知是哪路太妃,夏绥远可没兴趣带着她进去参观一圈,还是早些走开的好。
静妍又回头望了那宫殿一眼,在转过脸来,眼神中倒是带了几分漠然。夏绥远见她也算是豁达,自顾自地寻了些其他的话头说,便将这茬儿岔了过去、
又行至中正殿侧墙外,却见隔门外正守着一个人影,似是有些焦急地等着,一见他们两人前来,立刻上前行礼谄笑道:“殿下您总算是来了,可叫下臣一阵好等。”
夏绥远打眼一瞧,是{武帝夏绥哲身边日常伺候的内侍总管李岩。
“李总管怎么来这儿了?有事儿?”
“殿下,陛下说是您今儿进宫,宣您进去。”李岩抬头瞧了静妍一眼,又道,“顺便宣刘姑娘也过去。”
静研微微皱眉,见她作甚?她对这位曾经的太子印象很是模糊,只记得她很小的时候,远远地望见过,后来没多久他就因为事发被下放天牢。说来也怪,翰文帝这几个儿子,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案底,统统都盯过那个位子。
夏绥远转身牵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想去吗?不想去我就带着你躲起来。”
静研被他的话说得一愣,君命难违,亏得他还能说得这么轻飘飘的。
她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尖,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她倒是不想去,可是在这皇宫内院里闹个什么劲儿?说不准还会惹人耻笑。
夏绥远笑笑,于是回了李岩道:“那就烦请李总管引路了。”
自跨过中正殿大门的那一刻,静研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拉着夏绥远的手不由得一松,两人毕竟还未成亲,如此拉拉扯扯的也不成体统。
夏绥远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个,进了殿以后他的神情也带了三分肃穆,目光安静地平视前方。
大殿中右侧便是夏绥哲平日处理政事、小憩的暖阁,甫一入内,就隐隐地流淌出一股草药的象气,静研思忖,这位陛下看来在牢中确是亏了身子,如今倒像是泡在药罐子里。
夏绥远带着她跪地叩首,夏绥哲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二人起身,还叫李岩着了小内侍搬了两个软凳过来。
“老七,你近几日可是都躲得好啊?我听日恭他们几个提,说是见你一面倒比见朕还难。”夏绥哲斜歪在榻上,眉宇间有些精神不振,脸色瞧着也不好。
“臣弟那是瞎忙,当然比不得皇兄日理万机。”复绥远打了个哈哈,“再说孙大人他们几个那是懒得去臣弟那儿,嫌弃偏远啊。”
夏绥哲轻笑,咳嗽了两声,立刻有宫女上前递过帕子,服侍他喝药。
静研悄声地抬了抬头,偷着朝着那边瞄了一眼,不易察觉地注意到这位陛下躺在榻上,却似乎未脱靴。
“这位就是刘家的姑娘吧?莫怕,上前一点儿,”夏绥哲服了药,气色似乎好了许多,瞥见正躲在夏绥远身后颇有些好奇地偷偷张望的小丫头,便随口问了一句。
静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上前却再不敢抬头,俯身行礼。
“当真生得是好模样,也不枉有人为着牵肠挂肚的。”夏绥竹笑意更深,视线缓慢地在她脸上细细地流转。
静研被他有些奇怪的目光看得有些窘,暗自奇怪这位陛下以前颇有贤名,与当年的太子妃更是夫妻恩爱,如今也不肯另娶妃嫔充裕后宫。怎么今日的举止倒是有些轻佻?
夏绥远握住她的手,似漫不经心地挡在她身前,拱手笑道:“皇兄,若是看着觉得也好,倒不如给臣弟一个恩典,扶了她为正可好?”
“少在这儿混闹的。”夏绥哲这般说着,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刘姑娘日后可要多多保重着些,朕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可不希望这璐王府里乌七八糟的。”
这话实则是宽慰,倒不如说是威胁。静研心道,谁稀罕嫁他似的,更何况还是当个小的。她心底万般不甘愿,自然不肯俯身称是。
夏绥哲不愿意和个小女孩儿一般计较,也就不以为忤,揪着夏绥远又教训了几句,方才命他们退下。
静妍低着头,目光正扫到御案上摊开的奏章,便忍不住多扫了几眼,察觉到自己的无礼后赶忙复又低下头去。
自出了中正殿,她的神色便有些郁郁,由着夏绥远逗弄着,也不多开口。
他只当是刚才夏绥哲那几句话说得重了,女孩子家怎样都在意一个名分,如今就这般马马虎虎地娶了她,却是有些委屈。
静研心情不好,就连太平阁内的书册也不太想多翻,随便借了几册,就央着他回府。
两人坐在车中,静研抱着手中刚挑的几本书册,手指沿着书脊处慢慢地摸索滑动,还在想着刚才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没准儿……是自己看错了吧。
“怎么了,一直苦着脸?”夏绥远把她扯过来,在她脸蛋上香了一口,“别听陛下那些不入流的话,他是自己不想也看不得别人恩爱。”
静研两弯细眉微颦,回头很有兴趣地盯着他。
夏绥远搂了她坐到自己膝盖上,捏着她一双小手把玩着:“你看他现在后宫里连母的东西都少,怕是大政殿门口那两尊狮子都要雕成一对儿公的才好。”
静研“哧”的一声笑出声来,挑着眉毛摇头,也没有抽回手,由他握着。
她这一开颜,倒如雨散后和风霁月,瞬间染了娇媚。夏绥运扳着她的脸就要吻下去,却听她挣了挣,低声道:“我有正经的和你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