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入骨之恨
夏绥远几近午时方才回到帐子里,行至帐口,就见自己忠心耿耿的近侍卫慌慌张张的迎上来低声禀告道:“小爷,刚才小夫人说想到营里转转,属下没同意。”
“嗯。”夏绥远摆摆手,全没当回事儿,“知道了。”
“呃,可是……”王贲苦笑,有点儿为难的挠头道,“可是小夫人说要是属下不放她出去,一会儿就到您这儿告刁状。”
夏绥远听了这话,憋不住了出声来,拍着他的肩膀道:“老王,你就担心这个?”
王贲猛点头,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枕头风一吹起来,威力无穷啊。
“行了,本王自有分寸。”夏绥远眼珠转了转,低声嘱咐道,“你也是心眼儿实,下回你和她说是我下令不许乱跑的不就完了?”
王贲顿时觉得应该泪流满面,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听话也会被嫌弃。
城外的光景自然与城内是不同的,静研从小到大几乎没出过远门,如今咋一看见碧空如此,视野所及一片苍茫,稍稍起了兴致,不住的张望。
夏绥远展臂一抖缰绳,马刺一磕,箭矢一般的飞了出去。
静研能感觉到耳畔风声急劲,如同劈开混沌的斧,飞驰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上。扑面的气流打在脸上微微的刺痛,她眯起了眼,稍有些娇怯地朝他怀里偎了偎。
背后的胸怀很宽广,透着那种让人晕眩的暖意,她甚至能听到坚实的胸口处心脏有力的跳动。她抬头看着他的脸,看到的是鲜明的轮廓,秀挺的五官。
她垂头闭上眼睛,他的一只胳膊还扶在她的腰间,仿佛只要乖乖地躲在他身后,就可以逃避任何的苦难。
“怎么了?”夏绥远察觉到她的失神,用下巴在她茸茸的发顶磨蹭着,“风大?要不然下来歇会儿。”
静研仍然垂着眼,只是不易察觉的点头。
夏绥远轻轻地夹了夹马腹,放慢了速度,转而在平地之上徜徉。
风的流动让他神采飞扬,仿佛回到了西北辽阔的土地上,能够聚集起力量,追逐永远没有尽头的夕阳落日。
“等过一阵子定下来,我带你回西北去。”他回忆着属于自己的一切,那些流淌在心底的日子似乎从来没有过忧虑,“那里的天比这里蓝,也比这里高,望过去是一片碧绿的草。到了冬天会冷,暴雪下起来没完,所以你要养得壮实一点儿。我们修一个大房子,再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刚刚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她表达,只能这样叙叙的如同耳语:“最好他们长得都像你一样漂亮。等他们长大了,我们都老了,还能这样子抱在一起骑马散步。”
“就这么简单?”她的眼睛莫名其妙的酸酸的,轻声的问着,声音飘忽得恍如隔世。
那阿爹怎么办?就像从来没有在这世上出现过,来了去了,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就这样。”他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掌心潜藏的温度灼痛了她的皮肤,“静儿,我很爱你,你想象不到的爱。”
有些事情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就像一朵花爱另一朵花,一只鸟儿爱另一只鸟儿,本来就是简简单单的事。
她背着他,抬腕拭去眼中的潮意,这里的一切压得人心口发闷。
她觉得自己其实很无能为力,明明一切都做不好,可是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不是把一切都交给他,就会好过许多?
也许是气氛有些微妙,当他把她从马上抱下来,平放在地上铺好的披风上时,她并没有法抗。
夏绥远的吻很轻,温热的气息蹭在她脸颊上带着些麻痒。静研扭头,看着地上的青草中一丛不知名的小白花。
它们也许早已习惯了风吹日晒,却开放的依旧美好。
她在他身下细细的喘着气,柔软的唇间隐隐若现整齐的贝齿,身体开始发热,自体内慢慢的升腾,仿佛是一个潜藏了许久的秘密浮出了水面,眼前模糊一片。
夏绥远的气息越来越不稳,攥紧了她细软的手腕,强忍着不去伤害她分毫,快乐与悲伤不过是一线之隔,痛与甜的界限也不分明。
他离得那样近,似乎心的距离也靠近了许多。
静研眼睫间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紧咬的牙关再也闭合不住,浅浅的发出幼猫似的呻吟。
他耐着性子,缓慢有力的让她一点一点地能够感知。
滋味渐渐变得甜蜜的近乎于残忍,静研的眼泪越流越凶,抬头将脸埋进他的胸口,那濡湿也顺带着蹭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见风一吹,冷冰冰的一片。
“静儿。”他餍足地低头吮着她细嫩的额头,却还记得将人搂紧在怀里哄,“宝贝,你真好。”
静研还在恍惚中,身体仿佛浮在汹涌的海面上,被潮水打得湿透,松软的身体微微的震颤着。
好累,她皱眉闭上了眼。他的手劲很轻,就像在摸一只刚生下来还湿漉漉的小猫,舒服的让人想要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地上,夏绥远怕地上太硬硌到她,将她举抱起来放在身上。
一阵风吹过来,静研本能的打了个哆嗦,往他怀里缩得更紧,却呢喃了两声不愿意起身。
夏绥远翻过来,将散落了一地的衣物拾起,一件件地替她穿妥,又把自己收拾整齐。
马儿还在离他们不远处,悠闲地甩着尾巴啃草皮,夏绥远打了个呼哨,它立刻听话的跑过来,甚至在他的示意下通人性的跪伏在地上,好让静研能轻易的坐上去。
静研没什么力气的抱着马颈,夏绥远却又回去俯身捡起最后一件落下的披风,裹住两个人朝着远处已经炊烟袅袅的营帐驰去。
两人在营里又呆了一阵,直到入夜城中快要宵禁,方才策马回到王府。
第二日锦绣打了热水进屋的时候,发觉本来应该还在熟睡的静研已经起身,正坐在妆台前,皱眉打量着面前一大堆的胭脂、粉盒等物。
“锦绣,你会上妆吗?”她没转头,继续细细的研究着,过了一会儿却又开口道,“还是算了,真麻烦。”
锦绣识字不多,却也懂得“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心里也高兴,就回道:“奴婢以前多少懂一些,小夫人要是用,奴婢可以去和若姑娘学啊。”
“嗯。”静研不怎么高兴的站起来,由着她伺候着穿衣洗脸,目光扫到一旁的桌子上,眸色一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哎,昨天晚上七哥喝茶的杯子谁给收了?”
锦绣呆了一下,没想明白她的意思:“奴婢刚才叫人拿去洗干净了,都放在那儿呢。”
“挑出来,谁稀罕用他用过的杯子。”静研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正色对她命令道,“下回不许乱收拾,把他的东西单放着。”
锦绣越发纳闷,昨天两个人不是都好了吗?怎么这会儿又闹,于是有些为难的小声道:“小夫人,那一套杯子都一样,谁知道哪个是殿下用过的?再说奴婢都刷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