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风沙堡
那头发花白的老人却爽朗一笑：“陛下不必挂心，臣当年和睿武皇帝起过誓，一生守卫夏家疆土。这些日子，老臣看着陛下，常想起当年睿武皇帝在的时候，如今大夏有难。若是睿武皇帝，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允了老臣的请战之愿。还请陛下成全。”
夏北辰神色庄重，看着眼前的韩鹰扬老将军豪情万丈的样子，终于开口道。
“此敌若破，大夏的千秋万代，都会铭记韩将军的功勋。”
“好！有陛下这话，臣虽死犹荣。”
话罢，夏北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向站在人群中的许光恰。
“许将军家世代都是武将，可也想去历练一番。”
许光恰连忙跪地：“臣愿替诸位将军留在京城，护好陛下周全。”
夏北辰闭了闭眼，心里生出一些悲凉。
“如此，那许将军可要守好京城。
传朕旨意，封韩鹰扬为龙骧将军，所有兵马皆归韩将军调遣。全军整装，即刻出发，抗击虞国，守大夏疆土。”
殿内诸人跪地应是。
韩鹰扬拿着圣旨去军营里点兵的时候，才知这几十年的时间，原先战无不胜的军队已经变得散漫自由。
匆匆清点之后发现，每十个士兵里，至少有两个是假名在领空饷。
看着眼前的军队，身边清点的声音也逐渐没了底气，每空一人，韩鹰扬的目光便沉一分。
尚未出兵，败局已定。
一一一
一封封战报雪花一般飞到夏北辰的书案上，夏北辰的指示也一条条被发往战场。
说是指示，实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夏北辰的书信言辞之间，多是一些勉励许诺之语，想要多提振一些士气罢了。
一一一
风沙堡地如其名，常年风沙肆虐，十分干旱，虞国的军队和韩鹰扬在这里对峙。
漫天黄土飞扬，城墙上的旗帜被黄沙卷过，猎猎作响。
城楼上的韩鹰扬看着手里的写满字的纸，数日时间，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全数变白了。
韩鹰扬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开口：“无兵，何战？”
老人独自在城楼上沉默半晌之后，终于握着写满字的纸下了楼，端起往日里威风凛凛的气势，阔步走到校场之中。
校场之中的士兵还在操练，韩鹰扬看到一路经过的士兵，胳膊腿还不及当年自己亲兵队的一半粗壮，挥剑动作生疏，呐喊中气发虚，反而生出些虚张声势之感。
韩鹰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只能是闭闭眼，装作没看到，没听到一般快步走过。高台上的副将看到韩鹰扬过来，便止住了动作，朝韩鹰扬拱手行了个礼便安静从台上退下去了。
下面的士兵见状也松泛了手里的动作，无数目光拥簇着韩鹰扬走上高地，沉默了半盏茶后，韩鹰扬大声读起纸上的内容，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过是一些激励之语，又许诺胜仗之后赐官赏金，不过如此。
士兵们刚开始听到的时候，还会生出一些意气和希冀，可是几仗打下来，便都有些疲软了，虞国的士兵凶悍强壮，战场之上一个个红着眼乱砍。
虽说得了皇帝陛下的许诺，胜利之后有富贵荣华等着，可是肢体横飞，鲜血乱溅的时候，谁还想得到什么荣华富贵，满心满眼便只有自己的小命了。更何况，虞国人如此凶悍，就算自己搏命相斗，也未必能赢，赢不了，又何谈嘉奖？
韩鹰扬读完信，一扫台下的神色，便知他们在想什么，可是人心之事，远不是他严厉呵斥几声便能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的，自己那套说了半辈子的勉励之语，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着收起信纸离开了。
韩鹰扬回了议事厅，大厅正中间，摆着一幅详细又巨大的地图，绘制着以风沙堡为中心的周边地势特点。
若要说这战场之上有什么优势，估计也就只有这幅地图了，因着夏无忧的喜好，这些年大夏别的不说，于音律书画上倒是产出不少新鲜技法，地图绘制的工艺和详略，比自己年轻时看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而这幅详细又精致的地图看了无数遍之后，早被韩鹰扬默在心中了。
有什么用呢？
赵天翼是如今的韩鹰扬身边最亲近的人，进门便看到韩鹰扬和往常一样站在地图前沉默。
见他进来，韩鹰扬才开口询问：“那边怎么样？”
赵天翼叹口气道：“先前突然进犯，连取几城，士气高昂。听说他们是打算三日夺下风沙堡的，没想到咱们来的及时，一时失了利，耗了这么久都没拿下，士兵群情激昂，闹着还要再战。”
韩鹰扬有些焦躁地快步走到一旁坐下，以手扶额：“那上面呢？”
“上面自然乐见其成，军中士气高涨，想来，再犯的话......”
赵天翼没说出口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可是风沙堡是个极重要的军事要地，要是拿下这一地，便相当于轰开了夏国的大门，所以无论如何，这个地方，都得守住。
屋内陷入夸张的寂静，良久，韩鹰扬放下手，视线落在了赵天翼脸上，故作轻松地开口：“罢了，先不想这些了，天翼和我去跑马吧。”
“好。”
两人骑着马一路出了城，颠簸的频率加快，拍在脸上的沙粒像是细密的针尖丢过来。也不知跑了多久，人烟逐渐稀少，面前仅剩下黄沙肆虐，一点绿意也不见。
赵天翼扯了一把缰绳：“沙漠里还是走慢一些，当心受伤迷路。”
韩鹰扬微微一笑：“能迷什么路？那张绣花似的地图我都背下了。往这边，深入沙漠腹地；往这边，不过和沙漠擦边而过，再走十里，便有一汪泉水。走，咱们去黄沙里看看，累了再调头回来饮马。”
“好。”
虽说韩鹰扬心里知道附近的所有建筑和特点，不过进了沙漠之后，流沙松散，马匹不自觉地放缓了步伐，这已经不是鞭子和缰绳可以控制的，而是来自所有生命求生的本能。
忽而，韩鹰扬目光一凛，似乎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