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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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十日深夜,重黎依然没醒。
玄宫中,挚祁和勋尧又煎熬一日,二人一如平常,心照不宣着仿佛昨夜的对话没有发生过,直到玄冥踏进玄宫。
玄冥问挚祁:“要怎样才能换你一次逆转时间。”
他跪下在殿中,声如槁木死灰:“十日了,已经十日了,她就是醒不过来,我已经毫无办法,就当我大逆不道,我最后能想到救她的办法,是你将时间倒转,只要你肯救她,我做什么都可以!”
挚祁痛苦闭眼,只是沉默以对。
勋尧骇然,他猛然意识到,如若兄长都肯为重黎死,却不肯为她逆一次时空,那么唯剩一种可能——他已经逆过一次了,而他剩下的元神不足以再逆一次。
挚祁虽司时,但逆时的代价是消耗掉他大半元神,这意味着他一生仅能逆转一次,而即便是这一生唯一次的逆时,除了消耗元神还有另外更惨重的代价——天谴。
仿佛是要证实勋尧的猜测,挚祁说:“我做不到了。”
勋尧的天快塌了。
挚祁踏下王座,一步步走向玄冥,将他扶起,预备将一切也同样都告诉他。
“我做不到,因为…”
“殿下!”清越从门外跌跌撞撞进来,带着颤抖哭腔,“小殿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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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屋内覆着暖黄薄光,长夜萤烛,末末微芒。
勋尧最先踏进门,直奔向重黎所在床榻;玄冥跑至门前却逡巡了几步,最终还是慢下想奔向她的双腿,只悄声踏进门,静静立在窗边;而挚祁,始终没有踏进去一步,只是独自闭眸靠在门外黑夜中。
屋内,青珥正坐在重黎床头,扶重黎靠在她身上,手中紧紧还握着重黎的一只手。
勋尧俯身到床边,轻声唤她:“绯绯。”
重黎没有任何反应,勋尧又唤了一声。
青珥流着泪摇头:“她听不见了。”
勋尧伸手在重黎眼前拂了拂,青珥哽咽:“也看不见。”
“五感尽失,只残剩几分微弱触觉。”青珥说。
勋尧握起重黎手,重黎察觉手被另一人牵起,对着前方笑了笑,然后侧头问青珥:“这是谁?”
青珥在重黎掌心慢慢写下勋尧的名字,重黎反应了一会儿,辨认出后马上笑道:“哥哥。”
勋尧至此也克制不住泪水,握住她手泣不成声。
重黎听不见也看不见,但能通过手感知到他在哭颤,她笑着笑着也开始哽咽,撑起自己身子上前抱了抱勋尧,对他说:“别哭。”
青珥扶着她,同样抽泣,三个人互相依偎,都在落泪。
岐伯坐在重黎床边木椅上,目光示意立在窗边的玄冥也上前来,玄冥却对岐伯微笑摇了摇头,不肯上前,只静静看着他们三人。
一小会儿后,勋尧收起泪,回头询问岐伯:“尊上,绯绯的五感…”
岐伯回:“肉身初愈,经脉未通。”
勋尧问:“可能治好?”
岐伯说:“便是倾尽我毕生医术也要替她治好的。”
岐伯扬了扬手:“她初醒,经不起久哭,你们看过也放心了,我该替她扎针了,你们先走罢,明日再来。”
勋尧点点头,起身跪在岐伯面前向他磕头:“劳累尊上了。”
岐伯转对青珥说:“守了十夜了,今夜不必再守,你也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青珥犹豫,但不敢违岐伯的意,也只能点头起身离开。
勋尧、青珥、玄冥三人踏出门,玄冥却没看见一道来的挚祁,勋尧说:“兄长回去了。”
草屋内,三人离开后只剩下岐伯和重黎,岐伯让重黎躺下,取了针在她前额、面庞、耳侧、手掌各处一一扎下,针灸让重黎很快进入深眠。
挚祁无声走到岐伯身畔,跪在床边看沉睡的重黎。
岐伯说:“这十日你不来,我反倒忧心你。”
挚祁将头埋在重黎肩头,一句话也没说。
岐伯见他如此,轻叹口气,劝诫训导的话没再说出口。
几刻后,岐伯取下重黎身上银针,收着针,他听见挚祁说:“若她的眼治不好,便换我的眼给她,若她的脉疏不通,便剥我的脉给她。”
岐伯知道劝不住,只说:“她明日辰时醒,今夜你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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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伯医术妙手回春,重黎的嗅觉、味觉、听觉在醒后的几日内渐渐恢复,唯独眼睛迟迟不好,但她并不沮丧,无比乐观说师父一定能把她医好,她不担心。
除了看不见和没胃口,她一切和往常一样,青珥一日不落去陪着她,勋尧和玄冥也常往草屋探望,她日日和他们有说有笑,看起来一点不像重伤初愈之人。
大家都拿不稳她是真的开心,还是藏着心事,所以谁都没有向她提赐婚、小狼那些伤心事。
她昏迷时玄冥每日从早到晚守着她,她醒后,玄冥反倒不那样时刻相守,只在每日早晨和傍晚日头最温和舒服的时候去草屋,陪着重黎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牵着她慢慢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