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听他这么说,夏礼知心里的那点不快消散了不少,站在他的角度,不舍是肯定的,她一走就是永远不会再见,比死亡的生死相别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外就是她知道了契机到底是什么没有跟云起道过别,她实在没办法心无挂碍的就走了,唐仪明现在这么紧张,不就是害怕她怪他说晚了。
夏礼知自然不会怪罪,止了步看着他:“你们真的没办法跟我一起回去?”
唐仪明点了点头:“大师是这么说的,想来应该也是如此。”
“那他还说了些什么?”夏礼知有些急切地问道,“是什么样的契机,能否具体一点?”
就是一个月多前发生的事,不需要怎么想,但唐仪明还是仔细回忆了一番,害怕错过了什么细节:“没有,他只让我做出选择,我那时犹豫不决,害怕你知道了这个契机直接离开,同时又担心你的近况,所以没有立刻回应他,之后我出了寺没走多久,大师便葬身火场。”
“不纠结这些,”夏礼知快步走了一步,顿时痛得龇牙咧嘴,唐仪明立刻扶着她,听她道,“现在就是在城外,我们直接去寺里找找线索。”
左右暂时无事,唐仪明当然愿意陪她一起去,两人出了林子径直去到路边上了马车,便直接赶往寺里。
唐仪明在车上将夏礼知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仔细检查了一番,见没出什么问题终于放下心来问道:“方才听你说校园霸/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让人记了那么久肯定不是普通的欺负,但现在细问无疑要夏礼知扒开伤口回忆痛苦,唐仪明适时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大师离世过于仓促,不知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显然,他早就知道夏礼知他们会找上门来,一见到人便招呼着人坐下:“两位请坐,先喝杯热茶再谈罢。”
“去问问寺里的住持或者与他关系较近的沙弥什么的,”夏礼知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一句话,叫人难以相信,不过他要是骗我的话,我非去把他的墓碑给扒了不可。”
“罢了罢了,苦果种下,难以拔除也是理所应当,”住持双手合十作揖道,“多谢施主真诚告知。”
到达寺里的时候,约莫是正午,但因为是冬日,即使是正午也冷得不行,尤其是在山上,这感觉真是入坠冰窟。
大师没有将实情告知于她,但到了如今份上,大致情况她都已经猜到了:“住持您言重了,只是原谅二字不难开口,难的是从心里原谅,我被迫来到此处,抛在身后的是我的家庭、父母,所以请恕我暂时不能释怀。”
夏礼知淡淡一笑:“我上初中,哦,初中就是书院,被她欺负过一阵子,不过现在都过去了,我今日也出过了气,是该释怀了。”
“大师他真是这么说的?”夏礼知不怎么相信,这一番话和神棍用来忽悠人的也太相像了些,“还有吗?”
要她如何不急,现在终于有了希望,却渺茫得稍纵即逝一般,随缘随份、顺其自然,要是这个契机要等她都老死在这个世界了才出现,那还有什么作用?
夏礼知抬手回礼道:“住持大师,我夫妇此番前来,是想问问大师有没有留下什么关于契机的话。”
“会我也没办法,人都已经不在了,想讨个说法也没去处,”夏礼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的。”
以她的性子,这话也就说说罢了,唐仪明嗤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先前他虽有所隐瞒却未说过假话,此番应该也不会。”
夏礼知在唐仪明的帮助下在住持对面坐好,听住持道:“贫僧知晓你们前来所为何事,师侄曾委托贫僧向夏施主道歉,所以贫僧就此请夏施主莫要再纠结于心,原谅于他。”
夏礼知和唐仪明先是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见了住持,寺里的住持夏礼知很早就见过,只是人上了好大的年纪,要是有头发恐怕都全白了,实在叫人不忍麻烦叨扰。
“住持大师,那你可有法子让这个契机尽早显现,”唐仪明看夏礼知已经气得不行,也不纠结她会不会立刻离开,“还请您不吝赐教,日后我定保寺中香火不绝。”
住持道:“有,师侄言说契机适时而来,强求不得,强寻不现,施主只需静待,顺其自然,待时机成熟,自然而然便到了。”
住持大师拨弄着手里的念珠,摇头道:“师侄所留之话只此两句而已,其他的未曾多言,施主,世间之事皆系缘法,急不得。”
住持道:“施主见谅,贫僧也无可奈何,此事从开始便是逆天而行,实在不宜任何人插手,还请两位静心相待。”
“你们……”夏礼知就仿佛吃东西噎了一口一般,真是有气没处撒,“算了,我不问了。”
就这样还叫人不生气不着急,简直好没有道理,她现在也不小了,父母都已年逾中年,正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等她真正回去了,爸爸妈妈还在吗?她还能陪他们多久?简直无语至极!
夏礼知真是以一种气急败坏的状态离开的,在马车上坐着一句话都不说,回了府上就躺回了榻上一句话也不说。 造成她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一人她惹不起,一人已登极乐世界,所以无论她是生气还是难过都没一个发泄口。
这一生气,便直接气了夏礼知两日,两日恢复正常之后,便是要为即将到来的年节做准备,她作为府中主母得打起精神来打理府上的一切。
这个时代的年味真是实打实的足,满打满算明明还有好长的时间,府上就有人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开始做准备。
之前府里的人一些是唐仪明部下的小太监们,一些是普通小厮和丫鬟,之前大乱被送走了一些,不久前大家都回到了府上,当然也有人没有回来,后院两位姨娘,一人是安王的细作,大乱时便直接去投奔了安王,至今如何了谁都不知道;一人自觉有愧于唐府,遂离开盛都过自己的生活去了。
所以今年过年,应该是自她和唐仪明成亲以来最冷清的一回了,云起还是下落不明,没有了孩子在身边,年味都会大打折扣。
她已经跟唐仪明说好,过完年开春之后便离家清修,等她调整好心态再回来,左右那个什么契机还是稀里糊涂的,她也就不再执着寄希望于此。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她都暗自做好了永远不能离开的准备,既然如此,也就只能让自己活得简单开心一些,一年不能习惯,十年还不能从善如流,一辈子总不会还是如今这样纠结和内耗。
说是主持府里大局,但与一众大臣、同僚之间的人情往来,甚是叫人焦头烂额,唐仪明心疼她大病未愈,即使是忙得不行,也尽量抽出时间来帮忙。
给他做一身新衣的念头就是在这时候产生的,只是她实在手笨,是特地拜托了一位会做成衣的嬷嬷手把手教她,才逐步走上正轨。
“我早年间对此嗤之以鼻,”夏礼知给唐仪明量完尺寸,“因为相夫教子对我来说真不是件好事,当然现在也不是,不过能给自己的家人亲手做身衣裳,确实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唐仪明看着她一丝不苟的模样,心头暖得不行:“你以前没给云起做过衣裳吗?”
以前她高估了自己,觉得缝衣裳会有多难,到真正实施起来,她不止请教了一位嬷嬷,是几乎把府上所有会针线活的女性都请教了个遍。
“我的手艺只够给破洞补个补丁,”夏礼知回忆着在乡下村里时辛苦却又简单的那几年,“云起的衣裳大多是村里人送的,抵做孩子的学费,我不会也不敢白白花钱来试错自己做。”
嫁给唐仪明之后生活条件好了不少,衣服是直接买的成衣,也能够买布匹试着做,不怕弄错了自责,刚穿越过来时,她可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如今的情形。
“给你衣服做好,我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夏礼知放下剪刀,笑着对他道,“出去你也不必担心我。”
唐仪明看着她温柔的脸庞道:“要是你在外时,契机突然起了作用,你回去了又该怎么办?”
“那我们提前告个别吧唐仪明,”夏礼知放下针线,坐到他身边道,“你我总有一日要分别的,不是我独自一人回家,就是死亡袭来,但你只要记着,分别不可怕,可怕的是遗忘,只要你一直记着我,就不必伤心难过,毕竟我都存在于你的记忆中了,便也不算是分离。”
唐仪明抬手搂住夏礼知:“我舍不得你,想放下一切跟你走。”
“这一路走来,你甚至都付出过生命的代价,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你甘心抛下一切吗?”夏礼知直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道,“即便是要放下现在拥有的所有,你都该以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为先,别是为了我,我不想日后你对我心生怨怼。”
“不会的,我不会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