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茶摊人走茶凉,简易的桌前只剩夏礼知一人还坐着不动,等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高声道:“夫君呐,你还不打算出来吗?”
话音落定,没一会儿唐仪明从不远处走出来,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语气却是轻快且轻松的:“哎,我如今真成了你的工具了。”
“不对,你该说我当狐狸越当越顺畅了,”夏礼知展颜笑道,“多谢夫君关爱,让我能一直当狐狸。”
唐仪明跟着她笑:“你啊。”要他说她才不想当什么狐狸,只是这几年看得太多、受的挫折太多,心愈来愈沉静。
“你怎地到了这里?”夏礼知开门见山道。
唐仪明:“虽说已操戈相向,干爹毕竟对我有恩,如今他身死,我心里百感交集,想出来走走却直接出了城,索性直接来接你。”
“谢谢你,”夏礼知看着他的眼睛,“时辰尚早,郊外也有风景秀美之处,不如我陪你散散心?”
唐仪明起身牵住她的手,两人相携而行前往往林子深处的方向。
“虽说此刻有些不合时宜,”唐仪明帮她拨开树枝道,“但此番升任还是与你的济贫居有莫大的关系。”
“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困住雀儿姐姐最深的是她自己和如今的世道,”夏礼知解释道,“但只要能过了心里的那一关,也不是完全没有破局之法。”
“可方才齐王已说,要救雀儿的关键在我,”唐仪明微微一笑,“你让我遵循本心或许就救不了她了?”
“三年前这还是块荒地,如今瓜果齐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看着唐仪明关切的眼神,她浅浅笑着拉了拉他道:“不必为我紧张难过,在这里搞我家乡那一套注定以失败为终是大势
所趋,我欣然接受,还有我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他的意思夏礼知明白,不过他不清楚的是她误打误撞破了信王给齐王下的局,纯粹是因为恰好读了这一段历史,可读书她也没做到事无巨细,每一页都细细读过,知晓这一段,还能了解下一截?
“嗯,欲解此题也不难,只说我背后有高人指点即可,之前所为只是我冒居高人之功,毕竟这些事没有那个人真正相信是一个女子所为。”
“嗯,怎么又说这话?”夏礼知直起身来略微紧张地看着他,这三年他也已经改变了许多,她害怕自己一句无意的抱怨又让他变回去了,“以后再不许对我说这样的话了,也不要在我的事上过度自省,今日种种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决定。”
“我没有要与你撇清干系,我……”
夏礼知看向他:“能帮到你我很高兴,再者你出了物力、财力,从中受益也是理所应当,不过,它不是我所有之物,我从未想过将其据为己有,只希望它能越变越好,只是事到如今,它的模样与我当初设想的已经大不相同了。”
“哦,对了,”夏礼知连忙道,“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你做任何事任何选择遵你本心即可,是忠于陛下,还是与某位王爷合作,都不必顾及我。”
唐仪明重新搂住她:“事事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夏礼知,你为什么老是要撇清关系呢?我们明明是夫妻。”
唐仪明觉得矛盾,先有处理济贫居一事、后她又让信王受了挫,现在再做伪装无疑于亡羊补牢:“可你之前所作所为,如何能让其相信?”
唐仪明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一路默默看着她怎么做,大抵也了解了背后的运行规则,对于他们来说,夏礼知所说的都太虚无缥缈,目前根本无法实现。
“之所以对齐王这样说,是为了不引起他的忌惮和不忿,我就是让他知道我本目光短浅只顾蝇头小利之人,太出挑绝不是什么好事。”
唐仪明搂住她,沉默半晌才道:“对不起。”
说完,夏礼知没忍住叹了一口气,止步靠在唐仪明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腰,头抵着他的肩膀感慨道:“唐仪明啊唐仪明,在这里生活实在太累了,走一步要往前看三步。”
夏礼知捏紧他的手道:“从刚开始的半数人作壁上观到稍有起色时的侵犯风波,再到后来慢慢浮现的矛盾与目前的摇摇欲坠,……嗐,都是我太骄傲自满,妄图挑战一切,急于证明自己,忽略了这里与我家乡的不同。”
她明亮的眼睛与唐仪明对视:“至于你,能与他合作也好,不愿合作也罢,敬而远之便是了,相信我有办法让你不被牵连其中。”
“你有!”
夏礼知哑然,良久终于道:“好吧,我有。”
“就好比刚刚齐王所说,只要我能为他所用,你就能更加轻松的解决雀儿的事,”唐仪明略有些急躁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向我提要求,让我投靠于他。” “你看似给了我选择之便,却让我总觉得你不需要我。”
他其实说得没错,只是她在这三年里越动心就越痛苦,夏礼知终于没忍住挣扎着推开他,也急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不过,我没有不需要你,我希望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她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顿了一顿,“走吧,我们先回家。”
“带着我一起吗?”唐仪明拉住就要往回走的夏礼知,终于问出了这个让他纠结了这么多年的问题,“除了云起,你有想过带我一起回你的家吗?”
夏礼知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想过的,怎么没有想过,她扭过头看着旁边的树:“想过,只是你一定适应不了那里,日子久了你会怨恨我为什么要让你跟我一起回去,到你我矛盾愈演愈烈之际,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古代名副其实的太监如何在现代社会里生活下去?这真是一个不容细想的问题,只是联想就让她觉得害怕,所以她不能害了他,再者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去。
“我不会怪你,”唐仪明拉住她的手,“永远不会。”
夏礼知凝望着他:“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你对我有情,但在那里的生活遇到各种困难足够将这份情消磨殆尽,不过,现在说这话实在太早了些,我连回去的办法都还没有找到。”
“不,我——”
夏礼知靠在唐仪明的肩膀上,没让他继续说:“若我能回家,我会永远记着你,记着这段感情,若不能回去,便在这里一直守着你和云起。”
“我知晓了,回府吧,我会让人继续去寻找大师的。”唐仪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今日真是被干爹的事给刺激到了,才说出这么多不合时宜的话,只是干爹已死,他身边有且只有夏礼知了。
大师这些年回来过,可夏礼知每次找去时都与其完美错过,若不是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越焦心于爸爸妈妈的情况,她有时候也会想回不去算了,反正也慢慢习惯下来了,但生活中的种种每天都在提醒着她与这里的不同。
让这里的人接受新事物很困难,可对她来说,目前看到的、经历的一切也是需要她去接受的,她同样觉得痛苦。
回到唐府之后,即便唐仪明还未下定决心,夏礼知还是催促着他换上素服,一起去到张府帮忙安排入殓吊唁的一应事宜。
不过,张府的家丁和侍从在张福宇另外一个义子的命令下,排列举刀将他们夫妇拒之门外。
“唐仪明,如今的局面你满意了吗?”张奇英怒气冲冲,提着剑直指唐仪明,“那个位置本来该是我的。”
他气愤,唐仪明自然也不平和,这几年和张福宇之间的嫌隙越发宽若沟壑,与张奇英一直针对于他莫不相关,张福宇越看重张奇英就越发看唐仪明不顺眼。
“那个位置由谁坐,在陛下不在干爹,”唐仪明将夏礼知挡在身后,“无论干爹予了你何许承诺,陛下不同意便皆不作数。”
“所以你很得意是不是?”张奇英咬牙切齿道,“确实,当初你拜入干爹门下,从净军一跃而起,后来为陛下挡了树便升任提督,现在干爹死了你更是一飞冲天,一路顺风顺水得意也在情理之中,可即便如此,今日这张府,我要你进不去,你就是化成阵风也别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