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光影交织

十月末的风裹挟着银杏叶的香气，轻轻掠过九中的校园。天微微亮起，顾晖宇就站在了历史展区门口。晨雾中，文化节的横幅随风轻轻摆动，"京城印记"几个大字若隐若现。

顾晖宇拉了拉略微褶皱的白衬衫，习惯性地理了理黑色立领校服外套。虽然是周一的文化节开幕，校规却依然要求着装整齐。他又检查了一遍展品的位置，试图用工作转移自己紧张的情绪。清晨的展厅很安静，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

"这么早？"徐景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提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豆浆，"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坐不住，晚上紧张得睡不着了？"

顾晖宇接过豆浆，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掌心。他确实没睡好，不仅是因为文化节开幕，更因为即将到来的重逢。

"你看，"徐景轩望向窗外，"今天天气不错。"

太阳染红了半边天，为整个校园笼罩上一层温柔的光晕。楼下传来一阵交谈声，四中的工作人员到了。顾晖宇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向下望去，一眼就认出了周云汐的身影。黑色的制服裙配着白色的立领衬衫，显得整个人格外温婉，长发用一根深色发带松松地束着，显得干净利落。

她仰头看着展区的标题，晨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肩上，为黑白相间的校服增添了一抹柔和的光泽。顾晖宇注意到，她的校服口袋里露出一角便签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笔记——这个习惯，和记忆中的她重叠在一起。

"早啊，"王雨桐跟在周云汐身后，朝他们打招呼，"展品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顾晖宇点头，下意识地避开了与周云汐可能的目光接触。

上午十点，文化节正式开幕。随着简短的开幕式结束，各个展区开始迎来第一批参观者。历史展区因其独特的"两校渊源"主题，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这张照片拍摄于1985年，"周云汐正在为一群学生讲解，"那时两校第一次联合举办'京城文史论坛'......"

顾晖宇站在不远处整理资料，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瞥向她。阳光透过展厅的玻璃窗洒进来，照亮了她专注讲解时的侧脸。她说到兴奋处，会不自觉地用笔轻点照片上的细节，这个小动作和小学时如出一辙。

"诶，这不是我们两校的杰出校友吗？"一个慈祥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家转头看去，是两校曾经共同的老教导主任李老师。

"李老师。"两人同时问好，然后都愣了一下。

"还是这么有默契。"李老师笑着说，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量，"想起你们在师大附小的时候，没少在图书角'斗志'。"

顾晖宇感觉脸上发烫，偷偷看了眼周云汐，发现她正低着头整理展品，但耳尖却悄悄泛红。

"说起来，"李老师继续道，指着展板上的一张老照片，"这是1987年的联合讲座，开创了校际交流的先河。"

他指着照片上一个细节，"你们看这个角落，两校的校徽放在一起，寓意着求知路上的并肩同行。在之后两校的交流可频繁了，每个学期都有联合活动，只不过后来..."

正说着，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一个展架不知为何松动了，上面摆放的老照片摇摇欲坠。顾晖宇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去，同一瞬间，周云汐也伸出了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云汐的手臂擦过自己的校服袖子，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那个独属于她的气息。两人一起扶住了摇晃的展架，指尖在慌乱中不经意相触。

"小心，"他低声说，稳住展架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周云汐快速收回手，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去找工具。但顾晖宇注意到，她整理展架时的动作却显得有些慌乱，连校服的衣摆都微微歪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展览的进行。但顾晖宇发现，周云汐接下来讲解时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柔和了几分，仿佛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中午休息时，工作人员们轮流去吃饭。顾晖宇坐在办公室里，盯着面前的盒饭发呆。今天早上太早，喝了豆浆后就没再吃东西，现在却觉得完全没有胃口。

"瞧你坐没坐相。"方宁灏推了推眼镜，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陈轩让我们过去吃饭，说食堂今天新加了卤味。"

顾晖宇摇摇头："你们去吧，我再检查下资料。"

方宁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离开了。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窗外银杏叶沙沙的声响。

门被轻轻推开，周云汐端着餐盘走了进来。看见里面的人后明显怔了一下，但还是走到另一张桌子前坐下。她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一边吃饭一边记着什么。

安静中，顾晖宇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他记得小学时周云汐也是这样，总爱边吃午饭边记笔记，为此没少被老师说教。

"下午的展品，"周云汐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看了一下年代顺序，可能要调整一下。"

"嗯。"顾晖宇应了一声，"我也发现了，1990年代那组照片的编号有些混乱。"

两人同时抬头，目光在半空中短暂相遇又迅速错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你的饭......"周云汐欲言又止。

"你的笔记......"顾晖宇同时开口。

两人又是一愣。周云汐低下头，嘴角却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你先说。"

"没什么，"顾晖宇摇摇头，"就是看你还是喜欢边吃饭边记笔记。"

周云汐的笔尖顿了一下："你还记得啊。"

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几乎要融进午后的阳光里。但顾晖宇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烫。

"你呢？"她没等他回答，又问，"怎么不吃饭？"

"不太饿。"

周云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她从包里取出一块水果糖，隔着办公桌推了过来："低血糖对身体不好。"

顾晖宇看着那颗包装熟悉的糖果，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那是他小学时最爱吃的牌子，没想到她还记得。

下午的展览比上午更加热闹。临近放学时间，很多学生都来参观。顾晖宇正在为一群学生讲解两校的发展历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转身看去，是一位参观者不小心碰倒了展板上的老照片。周云汐正要去捡，但因为人群拥挤，一时够不着。顾晖宇几步跨过去，轻松地取下了那张照片。

"谢谢。"周云汐接过照片，指尖无意中擦过他的手背。

顾晖宇看着照片上两校联合活动的场景，忽然说道："你知道吗，那会儿两校的校训都是'与时偕行'。"

周云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嗯嗯，我知道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联合活动吧。"

夕阳西斜，为展厅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晕。第一天的展览终于结束，工作人员们开始收拾整理。顾晖宇在整理展板时，发现角落里掉落了一张便签。

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历史不只是过往，更是现在进行时。"是周云汐的字迹。

抬头望去，她正站在展厅另一端收拾资料，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记忆中那个爱看历史书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