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小白鼠

明天就要开始新一季的录制工作，已经同事多年，如同相声搭档一样逗捧和谐的蓝老师和胡老师，单独出来约了个饭。

从另一档节目下班后的胡老师连喝口水歇息一下的工夫都没有，马不停蹄地就到了与蓝老师约好的饭馆。

蓝老师已经到了。见胡老师风尘仆仆，他边嗑瓜子儿，边用金鱼眼上下打量已经半年未见的胡老师。

“哎呀，蓝老师蓝老师，久等了久等了！”胡老师擦着额头上的汗，用有些官方的口吻跟蓝老师寒暄。

蓝老师只是点头微笑，对他的招呼不置可否。

胡老师自顾自地坐到他的对面。

他知道，姓蓝的虽然按住不发，但他对自己的迟到心有不悦。

“你好，服务员！”他招手叫来服务员。

蓝老师伸手按住想要点菜的他。

“我已经点好了。”

“哦，是这样吗？那给我来瓶白水，谢谢！”

蓝老师再次打断。

“不用不用，就按我刚才点的上就行。”

服务员走后，胡老师略显尴尬地轻声对蓝老师说:“我感觉好渴，想喝水，可是这家店居然没有提供茶水！”

“有的，我叫他们撤走了。”

“啊，为什么啊？”

“你等等，上菜之后你就知道原因了。”

“那好吧。”胡老师随口一应。

多日里连轴转的行程让他忙得团团转。被誉为见证各种名场面仍能刀口舔血全身而退的胡老师，靠的是极高的双商，因此他一见到蓝老师，即使自己口渴难耐，他仍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让对方高兴起来的话题。

“我侄子，昨天听说咱们《渴望的日子》新版开录，那高兴劲儿啊！他可喜欢您了！有一次我跟他一起看电视，他居然说我的出镜率太高了，挡着他看他最爱的蓝老师了！”

听得此话，本来还在生闷气的蓝老师，眼睛刷地一亮，嘴角也喜得轻轻抽动。

出道几十年，胡老师见识过各个品种的人类和非人类，蓝老师这一小小的情绪波动，没有逃过胡老师的法眼。

他乘胜追击。

“而且他还求我，说如果他期末考试能进到前三名，就让我带他见见您——当然了，他还想吃您做的菜！从电视上看到您做菜，他馋到连麦叔叔都丢一旁了！”

拿他跟孩子们最爱的麦叔叔做对比，而且他还赢了——这让蓝老师喜不自胜，内心残存的一丝出于对胡老师迟到，还比他忙碌的嫉妒而引起的不愉快，此刻也消失殆尽。

他摸了摸嘴唇上新长出的须根，终于是露出了会心一笑。

正好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一共五个菜，基本都是家常菜，又饿又渴的胡老师眼冒金光。

只有一个菜让他困惑了。

那是一道黑不溜秋的菜，看不出组成成分是什么，只能依稀辨别出如鹅卵石一样的形状。

胡老师心地善良，且向来爱称赞美食和做美食的人，筷子都还没碰到菜盘，赞美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哇啊，这些菜都好香啊，光是用看的我就流口水！”

“先尝尝这道。”见他情绪价值给得足，蓝老师微笑着指向那道身份不明的黑色菜肴。

胡老师先是向蓝老师投去充满期待的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一堆黑色里，夹出一块相对来说不那么黑的。

像是豆腐——他心里琢磨。

虽然卖相可疑，但豆腐就跟土豆一样，怎么做都不会太难吃。

他放心地把筷子放进嘴里。

只半秒，他就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这鬼东西何德何能跟土豆比?它连最让人讨厌的伪装之王生姜都比不上。

胡老师左右张望，趁服务员不注意，把口中的不明物体吐进餐巾纸，丢进垃圾桶里。

他脸上的皱纹尽数可见，声音压得低低的，对蓝老师说:“我的天哪，这真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没有之一！”

蓝老师似笑非笑，表情难以捉摸。

“说一下吃后感。”

“酸，苦，臭，就像在吃洋辣子——如果有人吃过的话！我现在就想去洗胃。”

胡老师愁眉苦脸，不停地往纸巾里吐口水。他想到了蓝老师开头的话。

“原来这就是你不让我喝水，还把茶水撤走的原因?你想让我吃完这破玩意儿再漱口，对吧？”

蓝老师没有说话。

“这么说你一早就知道这菜——不对，它没有资格被称之为‘菜’，用世界上最肮脏，最恶毒的词来形容它也不为过——这玩意儿难吃，想要整蛊我的，是吧？”

蓝老师还是不说话，但脸色比之前绿了许多。

不过这当儿胡老师顾不上他了。他把不知为何笑盈盈的服务员端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又要来一罐可乐，半天才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