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2)
清醒(2)
她思来想去,郑重言道:“我思虑过了,青芜和其余画舫中的姑娘我都应相救,救她们出那水深火热之地。皇兄失德在先,理应知晓这后果。”
“我打算再去一回画舫,与青芜暗中商议如何捣毁画舫……”
听她忽然说起画舫一事,顾沄止展袖一拜,恭敬行揖:“在下为公主献策。”
语毕之时,殿门被叩响,半落唇边的话语被止了住,容浅奚轻咳一声,示意殿外之人快些禀报。
几瞬过后,芸香传来了轻语:“公主,周大人来了。”
她不觉诧异,昨夜落荒而逃似的奔远,周玦因是为此心存挂念,才来府上看望。
“让他在正堂等着,本宫一刻钟后便到。”
一谈及此人,她便不自觉地望向殿内的顾沄止,莫名的心虚之感徒然升起:“玦哥哥是来关切的,毕竟我于茶楼走得匆忙……”
她又觉怪异,为何自己与他言语这般谨慎,明明她才是地位颇高的公主,是生怕他失望吗……
而下一刻,她顿感自己所想并非无理,只因她望见了他擡眸时极为冷肃的目光。
“在下曾与公主所言不无道理,如若应下周大人,必乱揽势大计。”
从未见这安之若素的身影如此疾言厉色,她不解何意,不解他所道的,是应下周玦什么……
为何……他欲言又止,好像他预感到了周玦要与她言说的话……
她笑比清河,满目春色般道着:“沄止之言我记在心了,我自会念及分寸。”
随口应声而回,在于铜镜前端详着自己宛似含烟的美眸,与耀如春华般的桃容,容浅奚轻踏玉足,端庄华美地向正堂行去。
周玦面露愁容,在堂中左右踱着步,望见一抹如朝霞般的明色落于眸光中,心绪霎时明朗,不住地将她观望。
她明眸含笑,举手投足间尤显畅快:“玦哥哥来了。”
“宣玉可有大碍?”昨日茶楼之上的闹剧还回荡不息,周玦敛眸沉语,心生无尽的责备之意,“微臣护公主不力,微臣……”
“不碍事,只是犯了些头疾罢了。”那媚药之事便到此为止,这世上除她与顾沄止之外,她不欲再透露一字。
容浅奚笑意未减,担心他深陷自责,在其面前欢快地转着圈:“玦哥哥看,我精神着呢,根本就未有卧病在床。”
周玦见势却悦意全无,板着面色,硬生生地扯出一丝苦笑来:“微臣深知男女授受不亲,未应赵姑娘护送归家,只是怎般都瞧不见了宣玉的踪影,又怕惊扰宣玉,便未曾来府中一探……”
明了他于心底是为她着想,她昨日那万般受惊的模样,任谁见了也不愿再去惊动分毫。
“一切都过去了,玦哥哥无需自责,再责怪自己我可要气恼了。”
眼前的明艳不愿再为昨晚之事道上一句,周玦望在眼里,见她好似症疾痊愈,与往常一般举步轻摇,俏丽多姿,便也放心了下。
可他今日来宣玉府并非仅此而已,他要的,是她真切的回应。
适才入府之时,他无意听得下人道起,那顾沄止在宣玉的殿中留了宿。
这本未有诧异可言,顾沄止身为面首,身为奴,此举定是宣玉之意,可他心颤得紧,不得忍受宣玉与他人榻上醉梦……
他定要再快一些,心头的妒念已叫嚣了多时,欲将这姝色占据的念想流窜于思绪间,缓慢地吞噬着些许纲常理智。
双眸轻缓地瞥向庭院,不见那皓雪般的闲然身影,周玦顿了顿,随即转回了眼眸:“方才微臣听闻,昨夜顾公子似是留宿在了宣玉的寝殿。”
“他只是一随从,伺候我起居,”怕昨夜失了风雅之举露出些蛛丝马迹来,容浅奚故作淡然而答,况且她本就未与顾沄止行榻褥之欢,“玦哥哥送来的人,我定是要竭心尽力待他好。”
周玦闻言微怔,当她言的是气话,双眉微蹙,又懊悔起当初赠予面首的冲动与莽撞:“宣玉,微臣都言说了,当初是微臣鲁莽行事。”
“玦哥哥可是因送来的面首而有了妒意?哪有主子嫉妒仆从的……”她闻语失笑,只道是刚正凛然的周大人又对顾沄止生了敌意,“玦哥哥愈发荒谬了……”
哪知周玦忽而上前,双手将她玉肩握得紧,似不让她逃离寸步,几念后指尖发了颤。
半晌他才道出口。
“宣玉,我们成婚可好?”
道着此话的人不是他人,而是持正冷肃的内阁首辅周玦。
是她心上所念之人。
“玦哥哥在胡说什么……”
她僵直了身,停了思忖,顿时心乱如麻,逐渐明了了此语的分量。
“微臣想与宣玉成婚,相濡以沫,比翼连枝,”他再次启唇,握着柔肩的手颤得更甚,目色微灼,与她直直相望,“宣玉意下如何?”
神思猛烈一恍,她被迫凝视着孤冷又让人怜悯的眸色,似要跌入他的眉眼。
她遽然醒悟,为何顾沄止会言出那一番话来……
那人早已料到周玦欲与她结发,来此问她的心意。
揣度人心,工于心计,是那一人最为熟擅之处。
而那面首流露而出的在意,应是担忧她乱了棋局。顾沄止看中的唯有利害,这t定是于其而言重要的一步。
倘若在以往之时,她不假思索而应。可既是为了宫位不倒,为了与皇姑抗衡,她势必要缓上一缓。
不急……一切都不急着来……
已是不知沉寂了多久,眼前清肃之颜只待着她回语,容浅奚微垂眸子,良晌言道。
“婚事非同儿戏,我暂且不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