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1)
清醒(1)
“宣玉!”
耳边不断飘荡着呼喊之音,她茫然止步,才觉自己已不顾一切地奔至了茶楼外。
“我身子有些不适,应未有性命之忧,歇息片刻便好,”容浅奚下意识地避开话语,顺口一言,再度向深巷奔去,“改日再与玦哥哥一同游灯会。”
夜风于耳旁呼啸,原本祥和的夜月之色染上了无尽凉意,她觉冰冷又滚烫,额间细汗沾上了丝缕碎发,心欲颤抖得无处安放。
身为张扬气傲的公主,哪受过这等屈辱,容浅奚竭尽全力而逃,惧怕之绪充斥着凌乱思绪,直到一抹清雪映入双眸,才在瞬息间安心了下。
他竟是一直于湖畔柳岸处未有离去……
而此时浑身灼烫难忍,她全然无法思索,双目微阖,栽进了其怀里。
“沄止……”喃喃低语着,她气息颤得厉害,“你怎么还在此处……”
顾沄止未曾料及此般景象,眸底掠过愕然,轻触姝色时,惊觉她全身灼热:“在下说了候公主回府。”
“我好似中了媚药……”眼下只有他能相助,容浅奚缓声直言,竭力将发颤的嗓音道得平静,“浑身难受得紧……”
深邃清眸微沉,他了然地握住娇柔玉腕,抛却尊卑般快步行回公主府,行时不忘轻声安抚着:“在下先带公主回府上。”
他走得淡雅自若,却知心绪微乱,不明为何将她交于周玦几个时辰,会变成这般模样。
晃神之时,他听得倚靠身侧的娇媚轻盈道着。
“带我走……”
言语颤得听不真切,如同一块破碎璞玉,原是这不可一世的骄横公主,也会脆弱至此……
归至宣玉府已是深夜三更,顾沄止入府遣开了全府下人,带着这道软媚娇色入了府邸院池。
池水冰凉,冷彻入骨,如坠冰窟,加之寒风徐徐,容浅奚不由地在池中打起了哆嗦,混乱的思绪却是清醒了些。
浅裳已被清水沾了透,墨发被沾湿垂落,眼前少女太为狼狈,顾沄止于池旁蹲下,柔声问着:“公主可有好上一些?”
“不行……”她无奈摇着头,心慌意乱地红了眼眶,有清泪于眸中打转,“这媚药太过猛烈,我受不住……”
燃烧的心火无法释缓,她忽而擡手,猛地将此清逸皑雪拉入池中,激起巨大水花。
不曾念及公主会将他扯下,一时不备,他亦跌落院池,池水霎时浸透了白衫。
她于寒冷中攥住微许暖意,将其拥了紧,借此死死不放,任凭着身子不住地剧烈而颤。
“不准……不准越矩,不准冒犯我……”
口中断断续续地飘出轻语,容浅奚只觉仪态尽失,可欲念如何也不得压下。
如若他此刻有丝许越矩之意,她定会任其摆布,随着欲望失了神志……
二人袍裳已被池水渗透,怀中羞愤娇贵之色像极了无所适从的鸟雀,惊慌失措,却仍是不甘地对他下着令……
顾沄止恍然间擡袖回拥,顿觉怜惜,不解这心思从何而来。
痛楚入髓,心似被千刀万剐,又似被利剑刺透,粉身碎骨般的痛意侵袭而至,一念乍起,使得他额上渗出细汗,青筋于皓腕处蔓延。
“好,我不冒犯,”他轻缓回道,语声极其淡然,“公主可还有吩咐?”
明知如何解媚药,可她不愿。
那便顺着这姝丽之令行事,他抚着其湿透的青丝,静听她使唤。
良晌过后,像是思虑了几许,他听着怀中柔色颤声而道:“沄止,你打晕我吧……快……”
“公主……”他微然一滞,未料这世人眼中飞扬跋扈的皎玉公主竟让他击晕,只为熬过媚药之效。
想来先前醉酒之时,是将他认作了周玦,她才错与他入了暖帐。
她骨子里,是嫌弃他的。
“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见他迟迟未动手,容浅奚再次轻唤,“快……”
心下一狠,他眸色一凝,于耳畔沉声,在其后颈重重一击。
“公主忍着些。”
一记疼痛令其没了知觉,她失力一软,依稀感到被冷雪气息环绕,随后陷入了昏迷。
长夜漫漫,她似是昏睡了一夜,隐约间身上的炽热之息徐徐消散,紧蹙的双眉终是舒展了开。
她似乎度过了一场劫难。
迷糊中微睁双眸,晨曦渐露,曦光已将寝殿照得明朗,容浅奚欲起身而坐,忽见一抹竹雪般的身影席地睡着,姿态清雅,眼眸阖得微紧。
昨夜身落池水之景涌入回忆,她默然晌许,眸光落于一旁倾倒在地的酒壶上。
他深夜竟还饮了酒,看此番情形,还饮了不少……
轻手轻脚地走近了些,见晨晖落于他散落碎发,落于他眼睫,再往下便是漠然薄唇,容浅奚凝望了一阵,仍有不忍将他唤醒。
自她昏睡后,他应是一人照料着,也幸亏有他在,她才能熬下这媚药的猛烈药性。
悬于空中的手扯上其衣袖,容浅奚悄然摇晃,几近柔缓地唤着:“沄止,沄止你醒醒……”
“我无碍了,昨晚多亏有你,”望此人醒了来,莫名心感欢愉,她瞧着极硬的席垫,疑惑而道,“可你为何睡在这儿……”
顾沄止从容收起席子,满是烟云的眸子顿时深不见底:“怕公主深夜醒来,需要在下。”